第5章 三瓣现短长透天命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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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瓣现短长透天命
  (顺治十六年四月)处理完一天军务琐事,已近日暮,吴三桂回到府中用晚膳,先是试探着问:“昨天赶了这么远路,现在身子还累不累?”陈圆圆浅浅一笑:“一直都是坐马车,原本也不累,王爷不必担心。”吴三桂这才放心,于是提议:“趁着现在街面清静,一会儿我带夫人到城里各处转转,看看当地风土人情。”陈圆圆闻此立刻欣然应允:“妾身也正有此意。”吴三桂温和体贴:“咱们一块坐马车,让丫鬟换上薄纱帘,这样方便。”陈圆圆含笑肯首。

  夕阳沉天,金辉泻地,柳黄般微尘漫铺悬檐青壁,街上人初静。吴三桂轻扶夫人上了马车,自己随后而坐,透过纱帘隐隐能望见两边景致,而外人却瞧不真切车内为何人,对于名传天下之粉妆红颜而言,此法最是周到稳妥。

  香车沿着菜海缓缓向东而行,水面波起,风透帘飘,一泓清水荡起心间一片涟漪,粼粼金光灿如星陨,闪于水面却触手难及。清气水雾凌空而来,沁人心脉,飘散蒸腾,濡润透散,徐徐淡去。吴三桂指着一片山水道:“若想长期镇守此处,水陆必须兼通,现在却是道路狭隘、水塘迟壅,尚欠完备。”陈圆圆并不以为意:“十万大军都过来了,妾身可看不出何处窄了。”吴三桂微笑叹道:“夫人太容易知足了,目光得放在远处。”

  来至一条宽敞街道,吴三桂隔着纱帘介绍:“这条是拓东街,原先有个拓东城,整个昆明也就这里还算热闹些。”陈圆圆扒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去,果见大小房屋相连,悬挂着各式招牌,茶馆、酒肆、布店、当铺一应齐备,只是时值黄昏商铺多已打烊。再往前走,只见一座古祠隐于两间店铺之间,显得尤其静穆沉肃。陈圆圆依着匾额小声念道:“真武祠,好一处闹中取静、浅中藏深。”吴三桂据见闻解释:“这个地方本来不是祠寺,据说是因为孔明先生曾把军营设在此处,所以后人就在这里供奉诸葛武侯。”陈圆圆由衷说:“孔明先生何许人也,若其果真在此处立营,那么这里一定是块**。”吴三桂若有所思:“暂不提什么**,我只盼着孔明先生能再转世为人,他一个人能抵得上千军万马,要是咱们旗里再添个军师,那才叫如虎添翼。”陈圆圆撇撇嘴说:“王爷好大胃口,还真把自己当成刘先主了。”吴三桂暗有所指:“我也不图什么刘先主,只愿吴家别出个刘后主就成了。”陈圆圆听懂真意,心有不快:“王爷心存偏见,连自己人都信不过。”吴三桂并不深谈,只是微微笑道:“咱们还是接着看风景。”

  路上行人依稀,吴三桂突然望见一个熟悉背影,呵呵笑道:“前边那个是知县大人,这个老土地怎么亲自钻出来巡逻了?”于是命侍卫,“先停一停,别惊着咱们县太爷。”陈圆圆见车子停下,因问说:“王爷与那些地方官员处得怎么样?”吴三桂略有不解:“夫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陈圆圆俏皮问道:“王爷莫不是总取笑人家?”吴三桂一本正经地讲:“私下里说笑归说笑,我在衙署里对他们客气得很。咱们毕竟是客,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时候不好直接出面,太多芝麻事情都得指望县太爷搭把手呢。”陈圆圆安心地说:“这就好,王爷可别仗着自己有权势就欺负人家。”吴三桂自有主张:“不会,那几个文官还算老实。而且他们大多四十岁上下年纪,想必家中也有儿女,我打算让藩旗武弁跟他们结成亲家,这样对双方都有裨益。”陈圆圆也极为认可,斜靠在肩上说:“这是好事啊,王爷可得多留心了。”吴三桂轻搂着说道:“我会上心,文武官绅确实都需要笼络,我尽量处理好各层关系,争取咱们能在云南多待上几年。”

  陈圆圆反而心疼:“王爷也不必太过累心,就算待不长久,妾身也会随时随地跟着王爷。”吴三桂目光深远地慨叹:“云南已经是天边了,除了这儿,咱们还能去哪儿?我总有种感觉——这里就是归宿。”陈圆圆知心地说:“云南山青水翠,四季如春,妾身看得出来,王爷喜欢这里。妾身一直想找个寺院每月都去上香,求神佛菩萨保佑王爷一生如愿。”吴三桂心中感动:“夫人真是善解人意,正好五华山后面就有一座古寺,让侍卫在前边打点妥当,待会儿我陪夫人过去看一看。”陈圆圆极为可心,好奇问:“是什么寺院?王爷之前去过没有?”吴三桂略显隐秘:“我只是打寺门经过,没有进去。”陈圆圆不愿张扬,特意嘱咐:“这样也好,还不至于暴露身份。让侍卫换上便衣多奉些香火钱,但是不**身份。”吴三桂肯首,而后依言吩咐侍卫前去打理。

  风尘轻起,马车透过夕阳余辉缓缓向北穿行,由东侧经过五华山时,吴三桂掀开帘子指望:“这里就是五华山,黔国公沐氏在云南守了三百年,明朝灭了,沐氏也倒了,真变成与大明朝相始终了。”陈圆圆逆着日光望去,只见山林苍苍,半山腰处隐有殷红色砖墙,出神片刻后说道:“此处也曾是大明皇帝行宫,永历君臣离开云南后还是没有消息么?”吴三桂略加摆首,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还能何为?”陈圆圆瞅着空寂景色,凄然叹道:“任凭重檐复瓦,也抵不住其内勾心斗角,画栋想必仍在,只是云落西山,再难寻觅。”吴三桂漠然说道:“往事如烟,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这也是顺从天意。”陈圆圆依旧难以释怀,怅然道:“人去物在,物是人非,所谓天意,竟是如此?”

  吴三桂不忍见其感物伤情,宽慰说:“说是去礼佛,怎么变成忆旧了?山后面那座古寺从唐朝就有了,经历了几朝几代,一直都是香火不断,这不也是天意么?”陈圆圆瞥过一眼道:“人事怎能同神佛相提并论?”吴三桂好言解劝:“是不能并提,可现在木已成舟、越漂越远了,夫人最好能看淡点。皇帝走了,大明灭了,剩下这些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等局势稳固以后,我向朝廷请旨把五华山要过来,咱继续待在云南好好过舒服日子。”陈圆圆心下一惊,忙止住道:“五华山毕竟是皇帝行宫,院宇奢华,王爷不好太过僭越。”吴三桂自有道理可言:“现在文武官员都聚在前院衙署里,后山上都空着呢,白放着可惜。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朝廷态度,倘如咱们也能镇守云南几百年,与大清朝相始终,也不枉这半生辛劳。”陈圆圆疑虑重重地说:“这能行么?王爷奉旨镇守汉中,不过才待了十年时间,朝廷会准允王爷在这里久驻么?”吴三桂巧妙地回答:“所以得劳烦夫人常去上香礼佛,求神佛保佑吴家世业兴盛延续。”陈圆圆望着帘外清静山色,平心静气地说:“妾身可不求什么富贵繁盛,只愿吴家子孙后代平平安安即好。”吴三桂同样望着山上景致,未再多言。

  绕过五华山,路途坑洼,车内稍显颠簸。吴三桂伸手扶住说道:“过了这小段山路,再向北一拐就到了。”陈圆圆听此便提议:“既然不远了,咱们就下车步行吧,也可尽虔诚之心。”吴三桂稍显犹豫:“夫人走山路恐怕不大方便,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陈圆圆却笃意要下车,说道:“天色已晚,四周又无外人,哪里有什么不方便呢?上香礼佛,自当心怀虔诚,坐车骑马恐有不敬。”吴三桂也只得依从,遂对贴身侍卫董重民说:“让前队侍卫先去探路,后队侍卫远远跟着。”

  林中寂静,树影淡黯,两人挑灯徒步前行。陈圆圆再一次询问:“这座寺院叫什么名字?”吴三桂始终但笑不语。陈圆圆愈加讶异:“到底是什么寺名这么神秘?王爷为何总是闭口不言?”吴三桂神秘一笑:“等到了山门,夫人亲眼瞧瞧就知道了。”又行了百步路,早有侍卫在山门处列候,吴三桂命侍卫:“把灯笼都挑高了,照清楚寺名。”几处光亮齐聚,吴三桂自得地指道:“夫人请看——”又凑到耳边小声道,“夫人看寺名第一个字。”陈圆圆凝神望去,心底蓦然一惊,失声念道:“圆通寺,竟是圆通寺!”吴三桂命侍卫在外等候,携夫人前行数步后轻声笑说:“圆通寺,第一个字恰巧是夫人小名,看来夫人同这里有缘呢。”陈圆圆心中激动,难掩喜悦:“何止这个圆字?王爷可否知道,妾身家乡苏州也有一座圆通寺,同样是唐代始建。”吴三桂欣喜万分:“天底下竟有这种巧事,一定是夫人常年敬佛,感动了神灵,所以咱们才得了这么个好归宿。”陈圆圆由衷地说:“神佛有灵,以后每月初一与十五,妾身都要来圆通寺上香。”吴三桂颔首赞同:“好,就让应正侄儿每月陪夫人过来上香。”

  圆通寺住持已在天王殿阶下迎候,行出家礼恭言:“施主有礼了。”吴三桂与夫人回以双手合十礼:“方丈有礼了。”住持伸手让道:“二位施主请。”吴三桂遂携陈圆圆登阶而上,在门外盥洗净手毕,方进入殿内拈香礼拜,祈求福愿。待出了殿绕到后面,正中则是四方水池。顺着西侧石板路向着后间正殿走去,吴三桂不禁疑问:“我们从山门处过来,似乎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之前也去过诸多寺院,神殿大多建在形胜高亢之处,为何这座主殿却建在低洼之地?”住持微微笑过,解释说:“论起敝寺兴建渊源,还要追溯到大唐王朝,当时南诏王下令修筑拓东城,又逢圆通山蛟龙兴云致雨,致使水患遍布,为了镇服蛟龙故而兴建敝寺,中间开凿水池以作困龙之用。”吴三桂只当作传闻来听,随口说:“倒也解释得通,只是不知是否确有其事。”住持平静答言:“都说云从龙、风从虎,蛟龙离了云气,不管游东游西,终归化作池中物,轻者埋名隐姓,重者任人宰割。此事于理有据,或可一信。”

  说话间已来至观音殿内,首见左右两根通天柱上各雕有一条飞龙,左金右青,盘旋舞爪作欲搏斗状,二龙雕饰极为醒目刺目,吴三桂与陈圆圆对视一眼,又不便多言,暂且静静心神依礼焚香敬拜。待退到殿外月台处,住持在前指引:“请二位施主移步客房喝茶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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