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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也多了起来。在山间漂浮的妖怪暂时躲到一旁去了、潜到泥土下去了。三两间旧房屋并排置放,昨晚的雨、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起来,在天亮之前停止了。公路两旁一派初秋景色,气温稍有下降。法西塔昨晚摔了一跤,身体倒无大碍,只是昨天太绝望了。今天睁开眼睛,又再恢复了元气似的。他坐在草地上,左右观察,没有发现自己的货物,他心里毕竟还惦记着。“完了!”他一边想着,爬起来,往高坡上爬,一路寻找自己的麻袋。一无所获。青草地上、马路面上都是湿漉漉的,准是昨晚的雨把那堆废铜烂铁给冲跑了,冲到山底下去了。“怎么没把也我冲跑了?我还在原地?”他想着,沿路寻找,没有放弃希望,让他找回其中一片废铁也好,他也知足了。可仍旧一无所获。

        他沿马路走到小山谷的最底端,终于让他发现了自己的麻袋──挂在一株高大带刺的杂草上,他把它小心翼翼解救下来,并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已经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已经无法起任何作用了。他又黯然伤神了一会儿,随即依依不舍地把麻袋扔到一旁。现在可好了,他一跃晋升为拾荒界的耻辱,连自己的麻袋都弄破了,丢弃了。

        不过他仍心存一线希望。他启程回到了窝藏战利品的据点──那棵树下,一盏路灯附近。解除了肩上的重压,他飞快地走了两三公里,双腿发软之余,却又健步如飞。昨晚应是下了一场大雨,刮了一场风,连这儿剩下的发动机碎片也已荡然无存。

        他心里空洞洞的,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从手心滑脱了。他把额头抵在粗糙的树皮上,差点悲痛得晕厥过去,幸好心底竟仍存一丝希望。他用一只手摸了摸裤兜,又伸进贴身挎包里摸索一番,竟还剩四个铜镍币。他跑到一块碎岩旁边,用力把它掀开了,一把色泽鲜亮的铜丝出现在眼前,这大概是发动机的核心质材,是他早先藏起来的,是唯一剩下的宝贝了。他迅速捡起来,握在手中,心中反复叨念“幸运”这词。

        他竭尽全力,奔向五公里外的废品收购站,背上的、心理的重负早已解除,他再次健步如飞,正燃烧体内积存的最后一丝糖分。即使在同一地点再次滑倒也无所谓,他的手掌至死不放开这把“稀有金属”──他倒一厢情愿认为是稀有种类。于是真的再次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他脚下绊到一块垃圾,把半颗门牙摔至老远。他爬起来,突然想起同样损失了门牙的老友──穆斯塔菲,他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几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只剩一半的门牙,感受到了粗糙的断裂面。“终于和你一样了。”,他想着,拔腿就跑,他要在一小时之内赶到废品收购点,赶在老板用午饭之前。他有不祥的预感。

        准确来讲,他只花了四十六分又三十二秒。他跑到了半山腰,冲进破败的木板房,找到了那位音乐爱好者、又一个废品收购站的老板。

        “有何贵干?”老板抬起头,跟一万个生意人一样,既忠诚又狡猾地看了看他。

        法西塔把手抬起,摇了摇手中的玩意儿。“请你帮我估个价吧。”他把那串铜丝交到老板手中。

        “这个,”老板放在手心把玩,仔细打量了一番,“我得知道它有多重。”于是找来一把古怪的秤,把铜丝放在一端,另一端加上砝码,直到两边达到平衡状态。

        “这个……”老板左右为难起来,其实他心知肚明,这是一连串的贵重金属,根本不是铜丝什么的──虽算不上价值连城,却也绝不是便宜货什么的。他在心中飞快地打算盘,眼神却只满不在乎地四处游走。“这个还真不好估价!这样吧,我拿进去跟权威人士协商协商,再给你答复,如何?”他持极为恳切的态度,仿佛真的左右为难起来。

        “去吧。”法西塔丝毫没有犹豫,他还担心自己的货又是一文不值的呢──他习惯了一文不值,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老板的别有用心,更无法想象那串破铜丝竟还真值几个钱。

        老板拿着他的货走到内房去了。法西塔坐在一叠捆好的废纸皮上,双手抱胸,一连串泡沫在他胃里翻滚捣腾。他口袋里还有四个铜镍币,但他非要等待做完这笔重大交易。

        木板房中确实还有第三个人,但绝非什么权威人士,她不过是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因终年操劳废品站的事、厨房的事、孩子的事,而变得衰老不已,她一头又短又粗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啦!她整天躲在房间里头,不是做饭就是搬运杂物,她穿一双脏兮兮的粉色拖鞋,指甲缝里塞满污垢,一张苦瓜脸上写满愚昧。这正是这位老板的贤内助,说起来,他有时还挺感激她的呢!此时,他拽着法西塔的货,急匆匆走进来,连忙把这事告诉了妻子,就连她──也依样画葫芦地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你知道我要怎么办吗?”他问妻子。

        “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随便给他几十个子,打发他走了啦!”

        “几十个子?”妻子惊呼起来,在他们卖废品的行当中,难得有“几十个子”这么大的买卖,通常只用“一个子”、“两点五个子”之类的做概括。

        “难道只给他五个子吗?”老板说,“这几根金属丝,具体是什么元素成分我不知道,但我曾经看过一本杂志,那上面专门介绍奢侈汽车品牌,我看到过,就是它无疑──那是台天价发动机,而里头就这把‘铜丝’值钱。”

        “你怎么知道是从发动机上弄下来的?他说的?”

        “这还用得着问?我一看就知道,我对汽车相当着迷,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老板一脸奸诈样,“还有,不是我要糊弄他,换作别的蠢猪收购点,可能还不要他的宝贝呢,他连半个子儿都得不到,哈哈!”

        妻子也跟着笑起来。但两个人都不敢放声大笑,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但其实被法西塔听见了又怎样呢?他们照样能糊弄他,只是夫妻两人习惯了、做贼心虚罢了,这老板总企图占他人便宜,却总奇迹般地以失败告终,失败后还总得忧郁一会儿,听上一下午的收音机,弄得跟受了别人欺负似的。

        老板已经拿定主意,紧拽法西塔的货重新走到废品滞留大厅。他看见法西塔正抱胸沉思,所以显得格外谨慎,生怕他看出了破绽。但其实一切疑虑都是多余的。

        “老哥!我们已经估好价了。”他脸上堆满笑意,仿佛“估价”、“得出结果”是多么愉快的几桩事。

        “噢,多少。”法西塔回过神来,表示尊敬地直视着老板,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极大,而另一只眼睛则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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