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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直到法西塔真正地安分下来,原始部落的老太婆才呈上了当地传统的食物,是一种硕大鼠类的肉,已经被晒得干巴巴、黑黝黝,法西塔克制住抵制心理尝了几口,发现味道还是不错,不是想象中酸腐的味道,而是富有嚼劲之余,浓淡适中,肉质纤维的触感明显。

  法西塔把整只晒干的鼠肉吃下去了,双手合十,朝他们点头表示感谢。于是老太婆出去了一阵,回来时双手端着一盘更为奇特的食物──一种昆虫,外形有点儿像螳螂,但却不是螳螂,也被晒干了,从近处看,似能想象到它香脆的口感,跟油炸过似的。

  “这不可能!”法西塔心想。但还是乖乖地吃了一只,发现这种食物的味道像极了S国的一种水果糖,酥脆酸甜,让法西塔忍不住再想吃几个。终于一盘子螳螂形状的“水果糖”被他吃完了。

  这时,外头下起了倾盆大雨,这种架势,恐怕得下几个小时以上了。他们三个人只好呆在屋子里头了。在这期间,一种全身通红、体型较小的蜘蛛不知不觉之间闯进来了,它们大约有三千多只,法西塔有点慌张,心里发毛,老头子和老太婆却显得气定神闲。后来才知道,这种蜘蛛怕水,是进来躲雨的。它们在很早之前就跟部族签下了契约,相应的,它们也给人类带来一些好处。

  雨下如注,受困的不止一种生物类别,主人们、蜘蛛们和谐地呆在一处,安静地休息着,法西塔也觉得无聊透顶,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可是相当珍贵的、颇具质量的睡眠!没有一只蚊子或其他生物打扰他,倒是有几只蜘蛛停留在他的手臂上、胸脯上,可它们也只是休息罢了,同样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声音──雨点撞击树叶、泥土、小型野兽、一切有形迹的物。法西塔觉得很凉快,这间空中的屋子住起来相当不错,也许他该乞求老人家为他举行入族仪式,然后也选一根巨大的树干建造一间这样的屋子,白天像他们一样劳作、生活,晚上躺下幻想着天堂的美好。两年又五个月了,彻底流浪式的生涯大约持续了这么久,他克服了相当多的困难,最终来到了这里。他梦见了自己曾经飘荡而过的街道、树林、公路、湖泊、山坡、花园、有钱人聚集的场合、高楼林立的都市、荒凉寂静的红色沙漠、监狱带电的高墙。最终他来到了这里。他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人,每到一个地方似乎都会有人愿意收留他,但同时这种际遇也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这种矛盾,他耗了许多年去调解,却永远调解不过来。他在梦里回到了最开始的童年时光,又迅速产生了鄙夷的情绪,他把这个梦给忘记了。

  法西塔醒来了一次,雨仍没有停,他略微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一切如故,红蜘蛛密密麻麻排列着,细小的腿像吸盘一般吸住木板等一切可抓牢的物体。小屋的主人可是诚心接纳了客人们。法西塔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生怕会压死几只蜘蛛。可那是多余的顾虑,小生物们敏捷地移动了,就像较早之前遇到的荧光小虫一般,跟提前预知了法西塔的动向似的。他睁开眼睛,侧身躺着,斜上方的是木头和树叶组合而成的窗户,少许雨点斜打进来,落在他身上。一只碧绿、巨大的眼睛正透过窗户的缝隙,观察着法西塔,他也看见了它──一只长约十米、身轻如燕的巨型热带蜥蜴,它的身体紧贴屋子侧壁,它也是来躲雨的,却在无意间看到了这个异乡人。就算法西塔的身体被涂上了当地彩色的泥巴,这只跟屋子的老主人一样年长的蜥蜴还是一眼把他认出来了,它分成两半的四只爪子牢牢钳着附近树木的枝丫,伸出满是尖刺的脖子,把隆起的眼珠凑到窗子的缝隙间。法西塔也看见了它,他的头皮有点儿发麻。

  “它在想什么呢?”法西塔想,“抱怨生存的艰辛、还是…..看到外乡人的新奇?”可能都不是,它只习惯性地趴在这个位置罢了。只要法西塔不刻意制造骚乱,这条老蜥蜴就不会有功夫搭理他的。不过这样想起来,这对老夫妇的客人还真多呢!他们的儿女呢?或许早就自立门户去了,或许正在雨林的另一头谋生活。可这对老夫妇,还能过多久的独立生活呢?他们能互相照应着,是极大地幸福,而离别的时刻也将不远了,他们的其中一个始终要先走的,留下另一个孤零零的人,岂不是很凄凉?或许他会找到在森林另一头生活着的儿女们,但也有被拒之门外的风险,这个古老的部落延续了祖先的传统,以高度自立的单个家庭为生存的基本单位,一旦子女成年了,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去建造自己的木屋,然后真正自立起来,脱离原本的家庭。他们更乐意与其他种类的生物作邻居。

  可这种传统,令这个部族的大多数人注定要过一种孤独、凄凉的晚年生活。但谁都没有埋怨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是如此,向他人求助被视作可耻的行径。在这里,年轻人向老人施舍那点可怜的关心也是不同寻常的,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种传统──主要是老人们固守着,这是他们人生中可争取的最后一项荣誉。趴在屋子外的老蜥蜴正看着这一切呢,只要关乎到古老的荣誉,任何人就不能有一丁点怠慢。

  可这对老夫妇却是不幸之人行列中,更为不幸的,他们仅有的儿子在五年前去世了,这个消息正是当时盯着法西塔看的那只老蜥蜴传达给他们的。悲伤的情绪差点儿要了老太婆的命。老头子倒是迅速坚强起来,他认为这大概是祖先的意思,也可能是老蜥蜴干的。但儿子确实已经死了,不管出自何种原因,森林里的生活总是危险重重。他跑到儿子的坟墓前看了一眼,回来转告老伴,“确实是死了,亲眼见到了。”他用他们的语言假装平淡地说,其实是一路悲伤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回得来。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发现躺在草丛里的法西塔时,老头子的某些回忆被勾了起来,儿子死去时正与眼前昏厥过去的流浪汉岁数相当,但其实法西塔看上去更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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