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刘辟自不量力 以卵击石终亡
  刘辟既得旌节，志益骄，求兼领三川，上不许。辟遂发兵围东川节度使李康于梓州，欲以同幕卢文若为东川节度使。推官莆田林蕴力谏辟举兵，辟怒，械系于狱，引出，将斩之，阴戒行刑者使不杀，但数砺刃于其颈，欲使屈服而赦之。蕴叱之曰：“竖子，当斩即斩，我颈岂汝砥石耶！”辟顾左右曰：“真忠烈之士也！”乃黜为唐昌尉。

  上欲讨辟而重于用兵，公卿议者皆以为蜀险固难取，杜黄裳独曰：“辟狂憨书生，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军使高崇文勇略可用，愿陛下专以军事委之，勿置监军，辟必可擒。”上从之。翰林学士李吉甫亦劝上讨蜀，上由是器之。戊子，命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将步骑五千为前军，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将步骑二千为次军，与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同讨辟。时宿将名位素重者甚众，皆自谓当征蜀之选。及诏用崇文，皆大惊。

  上与杜黄裳论及藩镇，黄裳曰：“德宗自经忧患，务为姑息，不翦除节帅。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军情所与则授之。中使或私受大将赂，归而誉之，即降旄钺，未尝有出朝廷之意者。陛下必欲振举纲纪，宜稍以法度裁制藩镇，则天下可得而理也。”上深以为然，于是始用兵讨蜀，以至威行两河，皆黄裳启之也。

  高崇文于长武城，练卒五千，常如寇至，卯时受诏，辰时即行，器械粮食，一无所缺。甲午，崇文出斜谷，李元奕出骆谷，同趣梓州。崇文军至兴元，军士有食于逆旅，折人心筋者，崇文斩之以徇。

  刘辟陷梓州，执李康。二月，严砺拔剑州，斩其刺史文德昭。

  戊午，上与宰相论“自古帝王，或勤劳庶政，或端拱无为，互有得失，何为而可？”杜黄裳对曰：“王者上承天地宗庙，下抚百姓四夷，夙夜忧勤，固不可自遐自逸。然上下有分，纪纲有叙。苟慎选天下贤才而委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刑，选用以功，赏刑以信，则谁不尽力，何求不获哉！明主劳于求人而逸于任人，此虞舜所以能无为而治者也。至于狱市烦细之事，反有司存，非人主所宜亲也。昔秦始皇以衡石程书，魏明帝自按行尚书事，隋文帝卫士传餐，皆无补于当时，取讥于后来，其耳目形神非不勤且劳也，所务非其道也。夫人主患不推诚，人臣患不竭忠。苟上疑其下，下欺其上，将以求理，不亦难乎！”上深然其言。

  高崇文引兵自朗州趣梓州，刘辟将邢引兵遁去，崇文入屯梓州。辟归李康于崇文以求自雪，崇文以康败军失守，斩之。丙子，严砺奏克梓州。丁丑，制削夺刘辟官爵。

  刘辟城鹿头关，连八栅，屯兵万余人以拒高崇文。六月，丁酉，崇文击败之。辟置栅于关东万胜堆。戊戌，崇文遣骁将范阳高霞寓攻夺之，下瞰关城，凡八战皆捷。

  庚子，高崇文破刘辟于德阳，癸卯，又破之于汉州。严砺遣其将严秦破辟众万余人于绵州石碑谷。

  秋，七月，癸丑，高崇文破刘辟之众万人于玄武。甲午，诏：“凡西川继援之兵，悉取崇文处分。”

  壬寅，高崇文又败刘辟之众于鹿头关。严秦败刘辟之众于神泉。河东将阿跌光颜将兵会高崇文于行营，延期一日，惧诛，欲深入自赎，军于鹿头之西，断其粮道，城中忧惧。于是辟绵江栅将李文悦、鹿头守将仇良辅皆以城降于崇文。获辟伲苏强，士卒降者万计。崇文遂长驱直指成都，所向崩溃，军不留行。辛亥，克成都。刘辟、卢文若帅数十骑西奔吐蕃，崇文使高霞寓等追之，及于羊灌田。辟投江不死，擒之。文若先杀妻子，乃系石自沉。崇文入成都，屯于通衢，休息士卒，市肆不惊，珍货山积，秋毫无犯，槛刘辟送京师。斩辟大将邢泚、馆驿巡官沈衍，余无所问。军府事无巨细，命一遵韦南康故事，从容指麾，一境皆平。

  杜黄裳建议征蜀及指受高崇文方略，皆悬合事宜。崇文素惮刘雍，黄裳使谓之曰：“若无功，当以刘雍相代。”故能得其死力。及蜀平，宰相入贺，上目黄裳曰：“卿之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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