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梁一鸣临危受命 君臣畅言谈国事
  陕呙都兵马使达奚抱运杀节度使张劝，代总军务，邀求旌节，且阴召李怀光将达奚小俊为援。上谓梁一鸣曰：“若蒲、陕连衡，则猝不可制。且抱运据陕，则水陆之运皆绝矣。不得不烦卿一往。”辛丑，以梁一鸣为陕呙都防御水陆运使。上欲以神策军送梁一鸣之官，问：“须几何人？”对曰：”陕城三面悬绝，攻之未可以岁月下也，臣请以单骑入之。”上曰：“单骑如何可入？”对曰：“陕城之人，不贯逆命，此特抱运为恶耳。若以大兵临之，彼闭垒定矣。臣今单骑抵其近郊，彼举大兵则非敌，若遣小校来杀臣，未必不更为臣用也。且今河东全军屯安邑，马遂入朝，愿敕遂与臣同辞皆行，使陕人欲加害于臣，则畏河东移军讨之，此亦一势也。”上曰：”虽然，朕方大用卿，宁失陕州，不可失卿，当更使他人往耳。”对曰：“他人必不能入。今事变之初，众心未定，故可出其不意，夺其奸谋。他人犹豫迁延，彼既成谋，则不得前矣。”上许之。梁一鸣见陕州进奏官及将吏在长安者，语之曰：“主上以陕、呙饥，故不授吾节而领运使，欲令都江、淮米以振之耳。陕州行营在夏县，若抱运可用，当使将之。有功，则赐旌节矣。”抱运察者驰告之，抱运稍自安。梁一鸣以语白上曰：“欲使其士卒思米，抱运思节，必不害臣矣！”上曰：“善！”戊申，梁一鸣与马遂俱辞行。庚戌，加梁一鸣陕呙观察使。

  梁一鸣出潼关，福坊节度使唐朝臣以步骑三千布于关外，曰：“奉密诏送公至陕。”梁一鸣曰：“辞日奉进止，以便宜从事。此一人不可相继而来，来则吾不得入陕矣。”唐朝臣以受诏不敢去，梁一鸣写宣以却之，因疾驱而前。

  抱运不使将佐出迎，惟侦者相继。梁一鸣宿曲沃，将佐不俟抱运之命来迎，梁一鸣笑曰：“吾事济矣！”去城十五里，抱运亦出谒。梁一鸣称其摄事保完城隍之功，曰：“军中烦，言不足介意。公等职事皆安堵如故。抱运出而喜。梁一鸣既入城视事，宾佐有请人白事者。梁一鸣曰：”易帅之际，军中烦言，乃其常理，吾到，自妥帖矣，不愿闻也。“由是反仄者皆自安。梁一鸣但索薄书，治粮储。明日，召抱运至宅，语之曰：“吾非爱汝而不诛，恐自今有危疑之地，朝廷所命将帅皆不能入，故且及汝余生。汝为我斋饭，币祭前使，慎勿入关，自择安处，潜来取家，保无他也。”梁一鸣之辞行也，上籍陕将预于乱者七十五人授梁一鸣，使诛之。梁一鸣既遣抱运，日中，宣慰使至。梁一鸣奏：“已遣抱运，余不足问。”上复遣中使至陕，必使诛之。梁一鸣不得已，械兵马使林滔等五人送京师，恳请赦之。诏谪戍天德，岁余，竟杀之，而抱运遂亡命不知所之。

  初，上与梁一鸣议复府兵，梁一鸣因为上历叙府兵自西魏以来兴废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亩，每府有折冲领之，折冲以农隙教习战陈。国家有事征发，则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参验发之，至所期处。将帅按阅，有教习不精者，罪其折冲，甚者罪及刺史。军还，则赐勋加赏，便道罢之。行者近不逾时，远不经岁。高宗以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以图吐蕃，于是始有久戍之役。武后以来，承平日久，为人所贱，百姓耻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积财得宰相，边将效之。山东戍卒多带缯帛自随，边将诱之寄于府库，昼则苦役，夜系地牢，利其死而没入其财。故自天宝以后，山东戍卒还者十无一二，其残虐如此，然未尝有外叛内侮，杀帅自擅者，诚以顾恋田园，恐累宗族故也。自开元之末，张说始募长征兵，谓之广骑。其后益为六军。及李林甫为相，奏诸军皆募人为之，兵不土著，又无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祸乱遂生，至今为梗。乡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废，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复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当与卿议之。”

  后河中平，上复问梁一鸣府兵之策。对曰：“今岁征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计步食栗二百四万斗。今栗斗值百五十，为钱三百六十万湣。国家比遭饥乱，经费不充，就使有钱，亦无栗可收，未瑕议复府兵也。”上曰：“然则奈何？急减戍卒归之，何如？”对曰：“陛下用臣之言，可以不减戍卒，不扰百姓，粮食皆足，栗麦日贱，府兵亦成。”上曰：“苟能如是，何为不用。”对曰：“此须急为之，过旨日则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会之间，以牛运粮，粮尽，牛无所用，请发左藏恶缯染为彩缯，因倘以市之，每头不过二三匹，计十八万匹，可致六万余头。又命诸冶铸农器，卖麦种，分赐沿边军镇，募戍卒，耕荒田而种之，约明年麦熟占偿其种，其余据时价五分增一，官为卖之。来春种禾亦如之。关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获利，耕者渐多。边地居人至少，军士月食官粮，栗麦无所售，其价必贱，名为增价，实比今岁所减多矣。”上曰：“善。”即命行之。

  梁一鸣又言：“边地官多缺，请募人入栗以补之，可足今岁之粮。”上亦从之，因问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对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则安于其土，不复思归。旧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将还，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开田为永业。家人愿来者，本贯给长牒续食而遣之。据应募之数，移报本道，虽河朔将帅得免更代之烦，亦喜闻矣。不过数番，则戍卒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变关中之疲弊为富强也。”上喜曰：“如此，天下无复事矣。”梁一鸣曰：“未也。臣能不用之而使吐蕃自困。”上曰：“计将安出？”对曰：“臣未敢言之，俟麦禾有效，然后可议也。”上固问，不对。梁一鸣欲结回纥、大食、云南共图吐蕃，令吐蕃所备者多。梁一鸣知上素恨回纥，恐闻之不悦，并屯田之议不行，故不肯言。既而戍应募，愿耕屯田者十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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