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德宗化险为夷 怀光朱泚枭首 (1 / 3)
        朱泚至长安，但为守城之计，时遣人自城外来，周走呼曰：“奉天破矣！”欲以惑众。泚既据府库之富，不爱金帛以悦将士，公卿家属在城者皆给月俸。神策及六军从车驾及哥舒曜、李晟者，泚皆给其家粮。加以缮完器械，日费甚广。及长安平，府库尚有余蓄，见者皆追怨有司之暴敛焉。

        或谓泚曰：“陛下既受命，唐之陵庙不宜复存。”泚曰：“朕当北面事唐，岂忍为此！”又曰：“百官多缺，请以兵胁士人补之。”泚曰：“强受之则人惧。但欲仕者则与之，何必叩户拜官耶！”泚所用者惟范阳、神策团练兵，泾原卒骄，皆不为用，但守其所掠资货，不肯出战。又密谋杀泚，不果而止。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将兵讨李希烈，屯于台，闻朱泚作乱，归广陵，修堑垒，缮甲兵。浙江东西节度使韩晃闭关梁，禁马牛出境，筑石头城，穿井近白所，缮馆第数十，修坞壁，楼堞相属，以备车驾渡江，且自固也。少游发兵三千大阅于江北，晃亦发舟师三千曜武于京江以应之。

        李怀光顿兵不进，数上表暴扬卢杞等罪恶。众论喧腾，亦咎杞等。上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贬杞为新州司马，白志贞为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宦者翟文秀，上所信任也，怀光又言其罪，上亦为杀之。

        上在奉天，使人说田悦、王武俊、李纳，赦其罪，厚赂以官爵。悦等皆密归款，而犹未敢绝朱滔，各称王如故。滔使其虎牙将军王至说悦曰：“乡者八郎有急，滔与赵王不敢爱其死，竭力赴救，幸而解围。今太尉三兄受命关中，滔欲与回纥共往助之，愿八郎治兵，与滔渡河共取大梁。”悦心不欲行而未忍绝滔，乃许之。滔复遣其内使舍人李馆见悦，审其可否，悦犹豫不决，密召扈鄂议之。司武侍郎许士则曰：“朱滔昔事李怀仙为牙将，与兄泚及朱希彩共杀怀仙而立希彩。希彩所以宠信其兄弟至矣，滔又与判官李子援谋杀希彩而立泚。泚既为帅，滔乃劝泚入朝而自为留后，虽劝以忠义，实夺之权也。平生与之同谋共功如李子援之徒，负而杀之者二十余人。今又与泚东西相应，使滔得志，泚亦不为所容，况同盟乎！滔为人如此，大王何从得其肺腑而信之耶！彼引回纥十万之兵屯于郊同，大王出迎，则成擒矣。彼囚大王，兼魏国之兵，南向渡河，与关中相应，天下其孰能当之！大王于时悔之无及。为大王计，不若阳许偕行而阴为之备，厚加迎劳，至则托以它故，遣将分兵而随之。如此，大王外不失报德之名而内无仓促之忧矣。”扈鄂等皆以为然。王武俊闻李馆适魏，遣其司刑员外郎田秀驰见悦曰：“武俊乡以宰相处置失宜，恐祸及身，又八郎困于重围，故与滔合兵救之。今天子方在隐忧，以德报我，我曹何得不悔过而归之耶！舍九叶天子不事而事滔乎！且泚未称帝之时，滔与我曹并肩为王，固已轻我曹矣。况使之南平汴、洛，与泚连横，吾属皆为虏矣！八郎慎勿与之俱南，但闭城自守。武俊请伺其隙，连昭义之兵，击而灭之，与八郎再清河朔，复为节度使，共事天子，不亦善乎！”悦意遂决，诒滔云：“从行，必如前约。”

        丁卯，滔将范阳步骑五万人，私从者复万余人，回纥三千人，发河间而南，辎重首尾四十里。

        朱泚更国号曰汉，自号汉元天皇，改元天皇。

        王武俊、田悦、李纳见赦令，皆去王号，上表谢罪。惟李希烈自恃兵强财富，遂谋称帝，遣人问仪于颜真卿，真卿曰：“老夫尝为礼官，所记惟诸侯朝天子礼耳！”希烈遂即皇帝位，国号大楚，改元武成。置百官，以其党郑奔为侍中，孙广为中书令，李缓、李元平同平章事。以汴州为大梁府，分其境内为四节度。希烈遣其将辛景臻谓颜真卿曰：“不能屈节，当自焚。”积薪灌油于其庭。真卿趋赴火，景臻遂止之。

        希烈又遣其将杨峰持赦赐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建封执峰徇于军，腰斩于市。少游闻之骇惧。建封具以少游与希烈交通之状闻，上悦，以建封为濠、寿、庐三州都团练使。希烈乃以其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使将步骑万余人先取寿州，后之江都，建封遣其将贺兰元均、邵怡守霍丘秋栅。少诚竟不能过，遂南寇岐黄，欲断江路。时上命包结自督江淮财赋，泝江诣行在。至岐口，遇少诚入寇。曹王皋遣岐州刺史伊慎将兵七千拒之，战于永安戍，大破之，少诚脱身走，斩首万级，包结乃得前。后结入朝，具奏陈少游夺财赋事。少游惧，厚敛所部以偿之。李希烈以夏口上流要地，使其骁将董侍募死士七千袭鄂州，刺史李兼偃旗卧鼓闭门以待之。侍撤屋材以焚门，兼帅士卒出战，大破之。上以兼为鄂、岳都团练使。于是希烈东畏曹王，西畏李兼，不敢复有窥江淮之志矣。

        朱滔引兵入赵境，王武俊大具犒享。入魏境，田悦供承倍丰，使者仰候，相望于道。丁丑，滔至永济，遣王至见悦，约会馆陶，偕行渡河。悦见至曰：“悦固愿从五兄南行，昨日将出军，将士勒兵不听悦出，曰：‘国兵新破，战守逾年，资储竭矣。今将士不免冻馁，何以全军远征！大王日自抚循，犹不能安。若舍城邑而去，朝出，暮必有变！”悦之志非敢有二也，如将士何！已令孟佑备步骑五千，从兄供驺牧之役。“因遣其司礼侍郎裴抗等往谢滔。滔闻之，大怒曰：“田悦逆贼，乡在重围，命如丝发，使我叛君弃兄，发兵昼夜赴之，幸而得存。许我贝州，我辞不取。尊我为天子，我辞不受。今乃负恩，误我远来，饰辞不出！”即日，遣马蹇攻宗城、经城，杨荣国攻冠氏，皆拔之。又纵回纥掠馆陶帷幄、器皿、车、牛以去。悦闭城自守。壬午，滔遣裴抗等还，分兵置吏守平恩、永济。

        朱滔引兵北围贝州，引水环之，刺史邢曹俊婴城自守。纵范阳及回纥兵大掠诸县，又拔武城、通德两州，使给军食。遣马蹇将步骑五千屯冠氏以逼魏州。

        朱泚自奉天败归，李晟谋取长安。刘德信与晟俱屯东渭桥，不受晟节度。晟因德信至营中，数以扈涧之败及所过剽掠之罪，斩之。因以数骑入德信军，劳其众，无敢动者，遂并将之，军势益振。

        怀光屯咸阳累月，逗留不进。上屡遣中史趣之。辞以士卒疲敝，且当休息观叛。诸将数劝之攻长安，怀光不从，密与朱泚通谋。李晟屡奏，恐其有变，为所并，请移军东渭桥。李怀光既有异谋，李晟与之连营于咸阳，有不能一息安者。上犹冀怀光革心，收起用力，寝晟奏不下。

        怀光欲缓战期，且激怒诸军，奏言：“诸军粮赐薄，神策独厚。厚薄不均，难以进战，”上以财用方窘，若赐粮皆比神策，则无以给之，不然，又逆怀光意恐诸军觖望。乃遗陆贽诣怀光营，乃召李晟谋议军事。怀光意欲晟自乞减损，使失士心，沮败其力。乃曰：“将士战斗同而粮赐异，何以使之协力！”贽未有言，数顾晟。晟曰：“公为元帅，得专号令。晟一军，受指纵而已。至于增减衣食，公当裁之。”怀光默然，又不欲自减之，遂止。

        李晟以为：“怀光反状已明，缓急宜有备，蜀、汉之路不可壅，请以裨将赵光显等为洋、利、剑三州刺史，各将五百兵以防未然。”上疑虑未决，欲亲总禁兵幸咸阳，以慰抚为名，趣诸将进讨。或谓怀光曰：“此汉祖游云梦之策也！”怀光大惧，反谋益甚。

        上欲行，怀光辞益不逊，上犹疑谗人间之，甲子，加怀光太尉，增实食，赐铁券，遣神策右兵马使李卡等往谕旨。怀光对使者投券于地曰：“圣人疑怀光耶？人臣反，赐铁券。怀光不反，今赐铁券，是使之反也！”辞气甚悖。朔方左兵马使张名振当军门大呼曰：“太尉视贼不许击，待天使不敬，果欲反耶！功高泰山，一旦弃之，自取族灭，富贵他人，何益哉！我今日必以死争之。“怀光闻之，谓曰：“我不击，以贼方强，故须蓄锐俟时耳。”怀光又言：“天子所居必有城隍。乃发，进城咸阳，未几，移军据之。“张名振曰：“乃者言不反，今日拔军此来，何也？何不攻长安，杀朱泚，取富贵，引军还汾耶！”怀光命左右引去，拉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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