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花婆婆 (1 / 5)
        我总以为，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灰甲人是因为老贾而追来洛家村的，十年后我才明白，老贾与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这老头能留在毛家镇这么多年，表面上是因为舍不下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徒弟，实则完全是因为过不了美人关。

        十年前，当我在晕厥中醒来，洛家村已然距离我百里之遥，村里的惨状虽然我最终没能见到，但这些年来一直是萦绕在我心中的噩梦。在梦里，这群灰甲人都长出了一副可恶的甲虫脸，死神般冰冷无神的眼睛看不到眼白，面目狰狞，满口一直在咀嚼的獠牙，从嘴角流出猩红的血水。他们长枪在手，尖锐锋利，如一根根冒着寒芒的毒蜂尾针，疯狂朝我扑来。

        后来才知道，拯救洛家村的白衣青年和穿着华贵的老妇人已将当日屠戮洛家村的灰甲人全部斩杀。为了避免洛家村再遭杀戮，村长打算第二天带领逃过劫难的所有村民迁村。而此时白衣青年已飘然离去，大家感恩老妇人的施救，一边叩谢救命之恩，一边请求老妇人留下来，随他们一起迁村，有了老妇人的保护，他们便能平安到达新的家园。老妇人当时有没有感到为难我不得而知，但最终她还是同意了，大家都对她感恩戴德，问起称呼，才知道她叫飞花婆婆，她也就是老贾的那道美人关。

        第二天，飞花婆婆果然欣然同往，随着洛家村的队伍从中原腹地向东迁徙，随我们迁村的还有隔壁大李村的拐子李、东王村的王老二，这两个老爹的酒鬼老友竟然也跟了过来，这让我彻底被酒的魅力所折服。当然，当我醒来时，还瞧见了与我躺在同一辆牛车上的老贾，他全身被裹满布条，渗出来的脓水仍然散发着阵阵恶臭，苍蝇在他身上狂欢，肆意追逐争斗着，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在有规律地呼吸着，这样看起来总算像是个活人。

        露天的牛拉板车颠颠撞撞地往前走着，我和老贾被晒在焦人的烈阳下，满脸覆盖了一层路上扬起来的尘土。马车前后左右的路上都挤满了人，也都是洛家村的人，看来村民的伤亡并没有太多，我所熟悉的面孔都在队伍当中。他们也都坐着慢悠悠的牛车，赶着慌乱的羊群，抱鸡的，挑鸭的，却没有一声抱怨的，大家都默默地走着，偶尔相互帮衬下，抱抱孩子，扛扛行李。

        我四周探望，寻找着老爹的身影，总算在队伍的最前列，恍惚看到了他，在他的旁边还有村长那副略带弧度的身板，他们护在一辆带蓬的马车旁边，这是村里唯一的一辆马车，马也是一匹白色的老马，小时候和伙伴们没少逗这老马玩，这老马通人性，村里的牲畜对这老马也都恭恭敬敬。马车的速度并没比牛车快多少，车篷周围用黑纱裹的严严实实，像是有什么要紧的宝贝。后来问了老爹，老爹只说那是祠堂里祖宗的牌位，但我就是感到怀疑，祠堂好好的时候老爹都很少进去祭拜下祖宗，现在祖宗正忙着搬家，他倒一脸虔诚守护在侧？

        飞花婆婆仍是衣着华贵，端庄地坐在紧随着马车后面的一辆牛车上。牛车上架起了一柄油纸做成的遮阳大伞，将整个车板都映成一股沉重的黄色，从里到外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飞花婆婆眼睛微眯，似睁非睁，面容安详平静，花白的头发被打理得光滑平整，在脑门后面挽成一簇绒球般的发髻。牛车上放满了吃食和水酒，不时会有几个妇人殷勤地对她说些什么，她只是轻轻点头，并不多言语，村民们都将他看作祖奶奶般侍奉，毕竟经历了灰甲人闯村杀人的事件后，大家都将她看作是一道好用的护身符。

        至于灰甲人闯村杀人的原因，至少在当时除了个别人，绝大多数村民还是不清楚的。在大多数村民的意识里，这些灰甲人是这乱世氤氲的邪恶，是这动乱孕育的劫难，他们可能是一队逃兵，可能是一股流寇盗匪，也可能是见不得光的武林门派，无论是什么，他们做的事情都只是为了杀人抢劫，并不会有更深的动机。

        然则，最深的真相往往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飞花婆婆的存在，无疑是一根定海神针，安全在极大保障的前提下，村民们的迁徙便稳健与放松了许多。我记得在飞花婆婆的身边应该还跟着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就是这个小姑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我打晕，而且晕的很突然，也没感到疼痛，眼前只映下了她的笑。但此刻并不见她的身影，说实话，当时我心里还有一丝丝失望，一是我心中对于她击晕我这件事本身还有些怨气，想讨个说法。再一个，虽然只是晕倒前匆匆看过她一眼，但确实觉得她很好看。

        然而这一路上并不太平，起初是零零散散的几波草莽流寇，拿着各种奇怪的武器，大多是各种农具的改造品，看似凶神恶煞地拦路抢劫，实然村里几个练过把式的壮劳力就把他们赶走了，不足为书所表。只这最后一段插曲涉及到我一生的挚友，以及我们鸠占鹊巢强占毛家镇的整个过程，很有必要阐述清楚，只为感叹，徨徨乱世，又有谁不是强盗。

        他叫胡离，我平日都喊他老胡，海匪出身，亦正亦邪，精明得像只狐狸，却有几次大的历练，一跃成为后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那是迁村途中的第三天，我们正途径一片山林之间的官道，此时老贾已醒，身体虽不能动，但精神尚可，黄豆大的小眼睛整天瞪着我，也不多说话，这让我感觉有些瘆得慌。老爹过来查看他的伤势，顺便说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过问他受伤的原因，也没有问他如何会倒在我家院里，老贾也只是简单地道个谢，其他的避而不谈。老爹走后，他继续瞪着我，如同我瞪着鸡腿的那种眼神，像是掺杂着一些能让我感到后背发凉头皮发麻的想法。我跑去将我的猜测告诉了老爹，老爹神色依然风淡云轻，旁边的村长却如响雷般笑了出来，一副捡到银子一般的开心。老爹摇摇头，对我并不多加理会，只是让我好生照看老贾，并说道：“好好照顾着，这可能是你的大机缘，他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他。”

        我像是说书先生口中被酒鬼老爹卖去青楼的可怜姑娘，只为换得二两酒钱，就可以牺牲掉一切，还被说成这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大机缘。我别无他法，只得又怯生生地又回到牛车上，老贾见我一脸委屈并不在意，继续打量着我，还不时让我抬抬胳膊踢踢腿的，我刚想斥责他不懂得感恩图报，还要想入非非，反正他现在浑身绑着绷带，也就眼睛能动一动，眼睛也不会打人杀人的，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这脏话刚要脱口而出，憋了一路的怨气刚要一股脑地释放出来，就听见林子里传来一阵阵“救命”声，仓惶急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