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是眼中的样子
        我是美国硬毛猫咪，名字叫蹦蹦。我出生两个月后来到主人家，今年已经八岁了。我总爱在楼梯的二步半趴着，前爪从栏杆之间自然地搭拉下来，小脑袋在栏杆之间伸缩、摇摆也绰绰有余。一天，主人坐在沙发中，抬头斜三十度角看我，我毫无违和地与她对视良久，如果以禅宗无言地自觉观点来看，可以说我俩是“以心传心”了。这简直就是绝佳的舞台哑剧。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厅窗帘，纱料轻飘飘地飘来荡去，纱帘下端的装饰锤，摆动起来像鼠头，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又隐去。我无数次地扑向它，得到过扑获的欢喜，尝不出鲜美的味道，以一场场空欢喜而告结束。难道老鼠有隐身术在砂帘里面了不成？我就不信老鼠不出来找食吃，我死死地盯住它。我不愧被人类恃宠而骄，因为我有着与人类相似的个性，不达目地誓不罢休。

        我两个月大的时候，离开猫族，被抱回家。至于猫族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没有任何记忆。我不遗憾，因为主人把我当成了她的亲人，关心我、爱护我，把我养大。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只猫。

        家人有很好的卫生习惯，而唯独我是个例外。上床不脱鞋，屎尿之后不洗手，随便攀爬，常常跳到冰箱上俯瞰。闲来无事经常半睁、半迷缝着眼睛看主人，她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人类可真是个谜啊！我常常依偎着她，也经常屁股冲着她趴着。主人用手撸我的毛发，我发出呼噜呼噜地声音，她也许以为我喜欢她，其实，是她每天给我吃喝，寄人篱下。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不”。对于关着的门，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和好奇心就慢慢地打开，进去看看，到处嗅嗅，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我只要对它感兴趣，就会反复地闻，翻来覆去地看，甚至将牙齿深入它的深处。

        想呼想唤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就是半夜也去骚扰主人，没有任何愧疚感。有一天，主人困的不行了，把卧室门关上了，我不停地在门口叫喊。声调与平日完全不同，我的意思是说“我更怕您一觉睡过去，没有了亲人我将会痛苦死的。”主人被我打动了，从此对我敞开房门。

        我从懂事起，就领悟了人类到了老年才悟出的道理，过顺其自然的日子，做随心所欲的自己。主人的座位我占着。磨爪板我觉得不过瘾，更喜欢家里的沙发。家里的皮质沙发特别好，抓挠起来力感好，被我挠得遍体鳞伤。主人生气地把它扔掉了，换了新布艺沙发。我看着新沙发在想“没必要换啊，家具就是使用的，哪里出现点破损和划痕也是正常的，家具越老越有古朴感，更不影响使用的。”也不知道主人怎么想的，再换一个也是一样的下场的。新的沙发面布面纹路清晰、厚度适中，每挠一下舒服极了，咔咔地。

        主人上班或外出就剩下我一个。寂寞无聊时，就趴在窗台上，倾听屋檐下鸟窝里的鸟们在聊天。一只又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高低音交错，长短音嘶鸣，它激发出我的野性，并且满脑子都是鲜美、可口的鸟肉大餐的景象。一定要抓住、吃掉它。主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年四季只选择一种猫粮喂我，她吃的很简单，我也就没有资格提出过高的要求了。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行，我尝试着，头和身体一次次撞到玻璃上，一无所获，只感到一阵阵头痛。

        我过上了零负担，零痛苦，零压力的理想极致的生活。主人的女儿常常羡慕我的生活，感叹道“做一只咱家的猫多好啊！”可我想过一回人类的生活。到外面去，到大自然中去，尽管有焦虑，有痛苦，有争论。当主人从外面回家一开门，我就嗖地一下串出家门，无论她怎么喊我回来，我都义无反顾地沿着楼梯往下狂奔。家里居住在三层，每到一个楼梯转角平台，就会翻滚不停，到了一楼这层，进户门锁得死死的。外面的世界透过门缝，飘来一股股气息让我感知。有凉爽，有热度，有寒湿，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我的主人每天都要认真地给我理毛，抚摸我的周身之后提拎我的后脖几次。我用大大的眼睛回望她，看到了**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可她只深情地看过就慢慢地移去。在我的记忆里，她很少与我长时间的对视，稍微长一点时间，我就会从她的眼睛瞳孔中看到我的眼睛，极其深不可测，毫无左顾右盼、游离之态。

        主人家里来了客人，做了一桌子鸡鸭鱼肉，香鲜味美。人们兴奋不已，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这些美味于我而言，没有馋涎欲滴，倒仿佛是在影院看立体电影一样，我不辜负体验一次感官和心里刺激。

        不知什么原因让他们欢乐，像我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四脚朝天地舞动。又不知什么原因又让人们忧愁、苦闷起来，像我一样躲开人们的视线，在犄角旮旯或黑暗的地方静默。即使是无精打采，瞳孔会由一条缝变成黑里透亮的眼神，就像太阳忧愁也不忘披上光明的衣裳。我是人类的忠实粉丝，人们在理智的花园里，做着认真而美好的游戏。

        很快就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专业人士说：一个人能全身心投入到一部电影里，最长不超过两个小时，因为人类憋一泡尿的生理极限不可以突破。我们猫族憋尿时间远远超过两个小时，但我没有人类的意志，在两个小时里、在人们的喜悦与悲伤情绪转换中，我胡思乱想，漫无目地的四处溜达、闲逛。出了“影院”之后，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黑夜在人们的枕边沉睡，人们的身心疲惫由星光抚慰，一觉醒来迎接黎明与太阳。我与人们极大地不同，经常是独自无眠，在黑夜里获得一种安逸，在黑夜享受星空璀璨，静谧和浪漫，不同于白天的折磨人。我蹲在窗台前看花开，看树在风中摇曳，看一楼庭院里的鲜花开放……，我成为了俯瞰世界的君王。自然的美是无限的，我的视觉也是无限的，而人类是有限的，至少在黑暗中的视觉是有限的。我与庭院里的狗狗相望，它仿佛在说，你何不下来？我说没关系，我的语言隐密在我多情的眼睛里，我的话不用耳朵听，而用你的眼睛看。我们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友谊，感谢星光熠熠将你我之间的距离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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