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 (2 / 2)
        柳青青扶着东屋的门框站着，看两个小子把头伸到水龙头底下冲，一叠声地叫：“哎，哎，头上热着不敢冲凉水啊！会头疼啊！”

        郁祺就把郁宵拉开了，说：“你别冲了。”说完，自个儿伸手去接了一捧水，哗啦一下泼脸上。

        郁宵也就只洗脸，毛巾还是郁祺给他从旁边递的，郁宵接过来放水里浸透了拧干，拿冰毛巾擦了脸，就顺手递给郁祺，郁祺就拿过去把自己脖子上的汗擦干净了。

        柳青青站在檐下瞅着这一对儿兄弟，突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就是别家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能有这么和睦亲密么。

        她有个主顾，家里就养着两个儿子，他妈一口一个“混小子”，提起来就恨的牙痒痒，说两兄弟没一个省事儿的，整天不是你惹我就是我掐你，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能掐个鸡飞狗跳……

        “妈？”柳青青回神，听自家儿子问，“今天又提早收工啦？”

        “哦。”柳青青说，“天热，头晕，蹬不动车子，就回来歇歇，一会儿热劲儿过了我再出去一回。”

        又问：“怎么你们俩今天也回来这么早？”

        郁祺说：“老板出去拉货，被晒晕了，老板娘赶着去医院，就给我们提前放了假。”

        这回郁宵带着郁祺在一家中餐厅里找着了工作。餐厅规模小，价位算是中档，位于商业大厦后边那条步行街上，大厦里的白领们中午吃饭，就喜欢进这样物美价还廉的餐厅，所以生意热火。开店的一对中年夫妻忙不过来，老板急着找个帮手，郁祺活泼外向，手脚还麻利，招人喜欢，郁宵稳重踏实，还做得一手好菜，老板干脆就一块儿收了，给的工资也可观，做俩月就能赚足两人头一年的学费。

        郁宵去厨房里倒水，这时候端着两个搪瓷缸子出来，郁祺不用叫，就很自觉地接过了其中一个。

        郁宵对柳青青还是以前那种温温和和地态度，说：“怎么总是晕？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哦，哦，好多了。”柳青青倒是有些不自在，说话时目光飘忽，总不肯对上他的眼睛，一面含糊应着，一面去抱西瓜，“来，这是今天卖鱼时候有人给的，我拿凉水镇着，就怕坏了，你俩赶紧来吃。”

        郁宵就不说话了。

        外头樱花树上的夏蝉叫得声嘶力竭如醉如痴，风裹着滔滔热浪，从巷头跑到巷尾，爬山虎的叶子漫不经心地晃了两下，算是对风的应答。樱花里长长的青石板被阳光照得泛了白，看得人心浮气躁；那只流浪的黑狗拖着条瘸腿缩在墙根底下，趴在那家人浇在门外的水洼里头直哈气，长长的舌头上垂下一丝亮晶晶的涎水……

        目所及处全是热，能叫人疯掉的热，连一贯繁华的东城街道上都没了人影，阳光白得晃眼，脚踩在水泥路上能烫掉一层皮。没人乐意往天上看，只管埋着头挤着墙根底下的阴凉地儿走，所以也就没有人看见，南方的远天有滚滚的黑云，正在被风推着，缓缓地将它浓重的阴影压向云城，压向所有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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