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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 (1 / 2)
        柳青青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时就来到这个城市打拼,后来被人拐上歧途,在大都市光鲜亮丽的面具之后最肮脏黑暗的阴影里挣扎,三教九流的混帐事儿也遇见不少。从十多岁到快三十岁,都市的冷漠和残酷将这个乡下来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绊了一个又一个跟头,让她撞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那些脓血和疮疤日日折磨着她,伤口烂了又好好了再烂,血痂叠着血痂,积年累月,把她鲜活粉嫩的皮肤变得苍白粗糙的同时,也让她脆弱不堪一击的身躯里生出了别样坚韧的勇气与果决。

        从决定了要把郁承民踹出家门,柳青青就开始四处奔走,不到五十的女人已然悄悄白了鬓角,脸皮比樱花树的皮还皱,蜡黄,法令纹不知从何时起也刻在嘴边了,身子瘦得不像话,但她的脊背从始至终一直都笔挺。

        樱花里拐出去就是东城宽阔干净的大马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到了长青路口右拐就是一个人民法院。东城也不全都是有钱人,靠西边的这三四个小区或租或卖,住的都是外来的“云漂”,打拼十来年,勒紧裤腰带也只能勉强付起这里的首付,不是人人都能进购物广场里买东西的。柳青青从西区最大也**的菜市场上批发鱼,然后蹬着三轮车从西区的最西边就一直能卖到东城的阳光购物广场以西。

        她的鱼都是她在鱼贩子的瞪视下厚着脸皮一条一条从水族箱里捞的,鱼肉质量没的说,价钱也都好商量,再加上柳青青会来事,和买家扯皮讲价都能被她讲得跟聊天一样轻松,教人生不起气,又喜欢做买卖时说说自家儿子多么乖巧懂事,顺便夸一夸那些女性顾客的儿子家庭,长此以往,她固定的卖鱼路线沿途的人家都认得她了,曾经有别家也来卖鱼抢生意,可竟没人能抢过柳青青,因为那些被家庭和儿女耗尽了力气的妇女们都愿意听见楼下柳青青的吆喝声,然后下楼去花十来块买条鱼照顾照顾生意,再同柳青青讲讲笑话聊聊儿女。

        柳青青就在十多年这样日复一日的吆喝卖鱼中,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这张网以前可以让她养活两个孩子,让他们有吃有穿有书念,现在,它成了能把柳青青和她儿子捞出苦海的救命网。

        来云城赚钱谋前程的人五花八门,其中就不缺从云城A大法学院出来的高材生,柳青青这天卖鱼的时候,就和一位家庭主妇多聊了几句,立刻就见着了女人在律师所工作的儿子,之后不到一星期,诉状递上去,法院就开庭了。

        郁宵跟去当了几回证人。他被人领去站到证人席上,抬头的时候,望见郁承民瞪着自己的眼神,活像是在瞪仇人。

        郁承民被找上门的时候大约还没醒,快要结成疙瘩的乱发支棱着,干枯的手指头粗暴地一挠,雪亮的灯光下,白雪屑儿肉眼可见地乱飞;廉价的T恤衫上沾了异常醒目的油点子,领口被他粗鲁地扯开,到处都是皱巴巴的褶痕,一件过于宽松的大短裤歪歪扭扭地挂在胯上。他腿毛就少,郁宵毛发稀疏还是遗传的他,现在那两根油腻腻的短裤底下的腿就显得很苍白,干瘦,郁宵叫那抹苍白刺了眼,莫名又想起很小的时候,年轻的父亲总喜欢把儿子抱到自己精壮有力的大腿上,脚尖踩着地乱晃腿,吓得三岁的小儿子张大了嘴巴哭,然后就会有一双手伸过来,把受惊的孩子轻轻抱进自己怀里。

        他顶喜欢那个怀抱里的乳香,那么浓郁绵长,把小孩子很温柔地裹起来,仿佛能甜他一辈子。

        法槌敲出一声响,惊散了乳香,郁宵面无表情,把目光移向法官。

        到了六月中,云城的暑意已经很浓了,樱花里的爬山虎疯了似地长,一整条巷子的矮墙都爬不下它了,于是长着细小触角的枝蔓就在阳光里肆无忌惮地爬到樱花树上去,把那粗糙的黑色枝干亲亲密密地缠着,远远望去,像浓绿的水彩泼满了整个樱花里,张狂得令人牙痒痒。

        郁祺跟在他哥身后面挨着墙根走,看郁宵上半身的影子探出矮墙的阴凉,脑后有撮头发一荡又一荡,顶调皮,那被日头拉长的侧影却很沉静,从额头,鼻梁,到抿起的嘴唇。

        郁宵不喜欢穿短裤,短袖也没有,最多就是把长袖挽一挽。在水里揉搓过太多次的旧T恤一晃一晃,能透出青年单薄的脊梁。

        进了家门,许是听见声响,柳青青就从屋里头出来了。屋檐下的阴凉地儿里放着半盆水,里面镇着半边西瓜。

        婚离得没有想象中那样难。郁承民的确是发狂了,要么撒泼打滚着耍无赖,要么就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话都往出喷,柳青青母子跟他的亲儿子郁宵没人幸免,甚至跑出被告席。若非旁边的警察把人给制服了,否则郁承民的拳头都能抡到郁宵脸上去。

        然而他若是在家里施暴可能还能有点威慑力,但在法庭上当着法官律师旁听者一干人等的面儿就大吵大嚷,状若癫狂,反而越发坐实了他家暴的事实,因此,本来还应该得有好一通审,却因为如此情况当庭就判了。

        婚离得顺利,过后郁承民不知为何,也没有像担心的那样跑来找茬,柳青青就过得舒坦,对着郁宵时脸上也多几分笑,只是脸还很黄,饭也吃得越发少,一问就是天热,吃不下。

        这间小平房已经不是郁宵的了,法庭上郁宵没等柳青青开口,就自己先提出了要代父赔偿,法院判郁承民应该赔给柳青青多少钱,柳青青根本就没想着能拿到手,只要郁承民那个瘟神不来耍无赖找麻烦就不错了。出了法院大门柳青青就拉着郁宵的手,说你想住就能一直住着,说姨不赶你走。

        郁宵对她笑笑,回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可是在屋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着他自己卧室以外的什么地方还有属于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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