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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亦暗
  柳田从沉睡中醒来,浑身火烧火燎一般,后背奇痒难忍,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挠,却一点动弹不得。好容易睁开眼来,发现浑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此时正是仲夏时节,户外温度有三十八九度,如此包裹,柳田却不觉得炎热,他失血太多,浑身上下上百处伤口,已经昏睡四天,此时是第五天中午。他四处观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土屋中间的竹床上,那土屋十尺见方,四面墙只有一处门洞,阳光从门洞反射进来,将三面墙照亮,那墙上挂满各样狩猎器物,看来这是某个猎户家中。柳田饥渴难耐,喉咙如火烧一般,张嘴半天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此时有人从门洞走了进来,这是本地的一个猎户。他早前听说官兵要剿灭方岩山的长毛土匪,就一直留心。他原本是个佃户,在永康城郊租了几亩田地勉强养活老母,他的母亲一心向佛,每年都要去方岩山吃斋拜佛,后来兵祸骤起,一忽儿官兵溃散杀人抢劫,一忽儿太平军抓丁纳粮,母亲熬将不过死在前年,之后他捡起祖传打猎手艺,撇下一干二净的家业就跑到方岩群山里当了个猎户。谁曾想,这荒郊野岭的山峦也早已被城中官宦富户划了疆界,既做殡葬场地,又作取柴火得木材的所在,按说,兵荒马乱的都应疏于管理,谁知世道乱,富户家里事情也多,时常有派家丁来巡视,派佃户来砍柴取木的,这群山中也不得安宁。只有方岩山的和尚允许他在寺产的几座山中安心住下,打得好猎物,与寺院分点就好。他好容易在这里安定下来。不料,日子没过几个月,方天画带人上了山,把和尚都剁了烧火,他躲着人在群山中游走。自从来了方天画,富户家人来得更少了,他捕猎的范围反倒更大了。除了对和尚遇害心中难受外,日子倒过的更好些,只是要时时处处小心,免得碰上山上的长毛土匪。这一日,他老远便听到大炮的声音,便潜在对面山上观望。他把全过程都看在眼里。挨到官兵全数撤走,他摸上方岩山,一是好奇心作祟,二是碰碰运气,保不齐落下一些财货,捡上点铁器衣物也不错。不料碰到山上还有响动,迟迟不敢出来。观察了半日,知道山上应该不过数人,就返回落脚处,拿了打猎的火铳过来,到快天黑时才返回,此时他仔细观察,才知道山上只剩穿着僧衣的光头一个了。他以为柳田是他未曾见过的僧众之一,也见他整天都在挖坑掩埋尸首,看来真是僧人。他又潜伏了一阵,见柳田抱了半具尸体进到庙里去了,他便出来在各个尸体上摸索了一遍,有未搜走的几个铜板也揣身上了,不是极破碎的衣服,凑成一对的鞋子,他都打了个包袱带在身上,后来有些拿不下了,便又回去一趟。等到他再来时,正见柳田心神俱裂,与兽群搏斗呢。星光之下,一个光头和尚挥舞一把木棍,力大无穷的模样,真如罗汉降世,看得他楞在当时,眼见得柳田被黑毛业主挑翻在地,他举起火铳救了柳田一命。仔细一看柳田,虽然全身窟窿,但没看见明显的致命伤,又有一口气在。他便发了善心,把柳田驼回了落脚处。草药施治后,便只能将他放在屋内,听天由命了。柳田性命算是保住了,在猎户的服侍下,有十来天功夫就能下地,再有十来天功夫就恢复如初了。他感激猎户救命之恩,开始为猎户干些活计,猎户也乐得有个帮手,将陷阱机关布置的技巧都倾囊相授,有三个月功夫,柳田头上的脓包早已经恢复,又长出半尺长的头发来。此时此景,头发实在是个累赘,也不知山下情况,若是留起全发,被官兵看见便是砍头的祸,若是剃成辫子,万一太平军回来,又是死路一条。索性把头发剃掉干净,把一个方岩山的和尚装到底。就这样,一个假和尚,一个真猎户,每日在山中打猎吃肉,倒也十分自在。

  这一日,两人又到方岩山看看,几个月不曾回来,那些尸首早就被各种野兽啃食干净,连带之前埋在土里的也被刨出来,骨头散落得半座山都是,无不白森森干净异常。再到寺内找刘世轩的尸首,也不知何处去了。两人收拾半天,好容易将骨头捡到一处埋了。又把破庙稍微收拾,把半个佛祖扶好,跪下磕了磕头。此时,已到傍晚,临近中秋,山中已有寒意,谷中升起片片云雾,把半红不红的半山枫叶遮个严实,枭鸟开始鸣号,天色将晚,一片愁云惨雾。

  二人算是了却了一桩事,正要往落脚处回去。只听呼哧呼哧有四五个人声,已经爬到山顶,二人一个激灵,想不到此时此刻还有人跑山上来。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只见来人也不多说话,一忽儿往寺庙后的水井走去,到了水井处。一人说到,大哥,不知道东西还能不能在。一人回,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老三快取绳子来。柳田一听,惊骇不已,原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半夜开溜,葬送了几十条兄弟性命的方天画。另外四个是他带走的十来个亲信中为头的。想来是他们早就有所算计,将匆忙间拿不走的财务藏在井底,等到烟消云散再回来寻找。他们将一人用绳子绑好,放到井底,那人稍一摸索,**,这里有个死人,这玩意儿运气不错,掉到井底还保了个全尸,哈哈哈哈。几人一起哄笑。不一会儿,几人拉上一口箱子,几个网兜上来。只听方天画说,兄弟们,有了这点家底,咱们不说别的,日后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再去拉几些腌臜的憨汉子来,又能弄山头耍耍。有人附和道:大哥说得对,咱们兄弟能跟着大哥就没有吃亏的。方天画又说,此地不宜久留,背上东西,我们赶紧走。好死不死,此时一只松鼠跑到柳田二人藏身处,哗啦啦树叶乱动。谁?有人!方天画警觉道。几个人放下财货,咣啷啷一阵兵器在手就往柳田处围了过来。柳田看躲将不过,按下猎户,自己只好走出来磕在地上,方大哥,是我呀!方天画见来人叫出自己姓氏,过来仔细一看,勉强认出柳田来,哦,原来是你。好大的命,你如何能活到现在。柳田将武官错认他为方岩山和尚而饶命一事交代了一番。方天画哈哈一笑,你这吃货倒也命大,看看你这破落模样,倒也能在这里活几个月,怕不是吃兄弟的骨肉过活?柳田答,哪里敢这般。方天画说,这般都不敢,还做什么人!方天画说着,便瞄了瞄手上的刀尖。算了算了,看你命大,一道跟走吧。方天画知道此时招兵买马不易,此人虽然废物,做个挑夫也好。换做以往,柳田怕又要战抖不止,而如今柳田虽然心中紧张,却并不觉得害怕。以往飘忽的眼神如今坚定异常,眼球中泛出光来,那方天画原本只是拿他当一玩乐,砍上几刀润润刀口罢了,方才瞄向刀头时,柳田的眼光放到,居然心中掠过几番寒意。顿觉不好下手,顺势将他收到队伍中,等明晰了他的底细再细细调教他。此时此景,柳田无法推辞,只好跟着方天画下山去了。那猎户被柳田按在地上,知道出去必死无疑,眼睁睁看着柳田大步下山去了。从此又孤身一人了。

  方天画让柳田背着财货走在中间,一行六人下得山去,一路向东北方向奔窜,专挑荒野无人处走,一忽儿走了有三个时辰。一人说道:大哥,点子就在前面了。方天画钢刀在手,走!此时,所有财货都放在柳田前面了,方天画回头对柳田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东西,一会儿听见呼哨就过来会合,要敢私走,定将你碎尸万段,柳田点头不语。方天画带着四个人便向点子冲去。那点子不过是一对逃荒来的母女,本来一家四口在永康城郊过活,兵祸一来,家中两个男丁不知何时被抓被杀,留下两个母女,被乡邻轮奸欺负日久。两人不堪凌辱,又难下自尽勇气,恨不能亲自悬草卖到妓所也有个依靠,偏偏兵灾一到,连乡间的妓所也被杀光屠尽,走无可走,不得已收拾了破衣烂靴,趁夜跑出来,也无目的也无着落,只知道往山中逃跑,望能逃得性命。不知跑了多久,来到此处,有两间窝棚,窝棚前后还有半荒不荒的两片田地。母女在这里守了半个月,每日以野菜野果充饥,见没人来,怕这一家又是绝了户的佃户,估摸着不会有主家回来,母女俩才在这里安顿下来。收拾完窝棚,又干起耕作来。一晃一年有余,竟也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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