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悲情战事（二） (1 / 5)
        日军短暂撤退后，国军士兵立即被组织起来整修被日军炸毁的要塞、扑灭要塞周围被炮弹炸起的山火，一直持续到凌晨。沈紫瞻坐在要塞里，看到惨烈的战场，心里忽然想念起妻子来，趁着大家休息的当空，忍不住掏出纸笔，把纸铺在膝盖上给妻子写信：

        “浅依吾妻，见字如面。我现在坐在紫金山上的要塞里给你写这封信，我与可爱的士兵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趁着敌人撤退的间隙写几句话给你，如果我不幸牺牲在这里，它就权当我的遗言吧，希望它能辗转交到你的手上。我们自从在你家初相见，在金陵大学相识相知以来，我常常感谢上苍能让我们结为夫妻。本想我们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然而国难当头，多少像我们一样的夫妻劳燕分飞生离死别，因此我们只能用鲜血和生命来保卫我们的家园，因为脚下的土地是我们爱情的基础，是唯一值得我们用生命捍卫的东西。我们面对的日寇凶残与歹毒，已经让党国的半壁江山生灵涂炭，我们只有把日本人彻底打垮，才能还党国以独立自主。我等已经抱定了为国牺牲的决心，我唯一牵挂的就是你，希望你能明白我是为争取你们将来自由、民主与幸福的生活而献身的……”

        他在信的反面附上一首小诗：《七律·致爱妻》

        半遮窗帘半掩门，莺歌燕舞始清晨。

        孰料生死风飘絮，何惧浮沉雨打身。

        血染旌旗红千线，日照龙鳞闪万金。

        英雄不枉来时路，千秋热血洒乾坤。

        还未写完，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便走到要塞的外面透一口气。趁着天还未亮，后勤人员挑着盛饭的木桶来到阵地上，士兵们除了担任警戒的人员，都围到木桶旁准备开饭。俞重阳给沈紫瞻盛了一碗饭，沈紫瞻吃了一口，满嘴的稗子和沙子让他无法咀嚼，当他看到周围的士兵根本顾不上里面的稗子和沙粒，三下五除二就狼吞虎咽下去时，不愿让士兵笑话他，勉强咽下去第一口，就再也吃不下第二口。借着周围微弱的晨光，沈紫瞻看到有一个衣着破烂、满脸灰尘但年龄看起来很小的士兵蹲在地上就着火星在啃一根烤糊的玉米棒子，嘴上啃得黑乎乎的，就把自己的饭碗放在那个小战士面前，又把大衣脱下来给那个小战士披上并关切地问道：“你穿得这么单薄不冷吗，是哪里人啊？”那小战士抬头看到沈紫瞻，立即站起来敬礼并把大衣还给沈紫瞻道：“报告长官，我是四川人，我不冷。”小战士一口浓重且有些稚嫩的川音和跟步枪差不多的身高，让沈紫瞻觉得有些心疼。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小战士道：“报告长官，我叫楚三娃儿，今年十三了。”沈紫瞻学着用川音说道：“将来把日本人打出去，你最想做啥子事？”楚三娃笑笑，有些腼腆地说道：“报告长官，我活不到那个时候。”沈紫瞻心里“咯噔”一下，心中一阵阵的酸楚，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想不到这个杂牌的川军小战士面对死亡竟然如此的从容，于是强忍着难过安慰他道：“我们会胜利的，一定会把小日本打出去的。”两人正说着，稀疏的星空中突然划过两颗信号弹的轨迹，照亮了紫金山上的上空，沈紫瞻连忙说道：“快进入阵地，日本人又要来了，马上准备战斗。”楚三娃立即扔掉手上的玉米棒子，抓起枪对沈紫瞻说道：“长官，快进要塞吧。”说着直奔阵地而去。

        紫金山上的要塞里，国军将士严阵以待，不多时，就看到日军在紫金山和中山门的方向升起了几个观察热气球，日军的飞机开始对国军的阵地猛烈地轰炸，猛烈的轰炸过后就听到山下传来日本坦克战车的轰隆声，战车的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片举着“三八大盖”的日军士兵，“三八大盖”的前面都挑着血红的**。震耳欲聋的轰炸刚过，挂着**的日军战车很快就来到前沿的几个战壕前，这一幕让观战的沈紫瞻禁不住感叹日军的训练有素，各个部队的协同作战非常有序。阵地上的指挥官立即下令“开火”，刹那间，国军战壕里的机枪、步枪与火炮同时响起，躲在日军战车后面的士兵纷纷倒下。日军战车的主炮对准国军战壕里的机枪火力点发射了几枚炮弹后，战壕里的机枪便立即哑火了。日军战车就像进入了无人之地，所到之处国军士兵都难以阻挡，有的战壕被日军战车直接碾压，躲避不及的士兵被碾成了肉酱，战车后面的步兵则检查战壕里还活着的士兵，然后用刺刀刺杀。眼看日军的战车连续突破了两道国军阵地防线，战车上的主炮将要塞里的机枪手炸死，向要塞直扑过来，国军战壕里的一个战士立即拿起一捆**，向日军的战车扑过去，将**塞到日军战车的履带下并拉响**的引线，就听“轰”的一声，日军的战车被当场炸断，而那名勇敢的国军战士，身上早已被日军战车上的机枪打成筛子孔。这时另一名拿着**的士兵非常敏捷地跳上日军战车，拉开车顶上的盖子，将**拉响引线后塞进去，将身体压在盖子上，一声巨响过后，日军战车的盖子连同那名士兵，都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沈紫瞻在要塞里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泪水早已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了，士兵们视死如归的精神深深地感染着他，在战场上这些爹娘生养的汉子，虽然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但面对敌人同仇敌忾的勇气，是那些在南京国民政府里养尊处优的大员们完全体会不到的。他看着战壕里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去，后面的士兵踏着战友们的尸体站起来继续向前冲去。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拼；刺刀打断了就用石头砸，石头砸光了就用牙咬，最终整个战壕里的将士全部战死，同时也留下一片日本人的尸体，双方将士的遗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阵地上，日本人才能通过战壕，结果每一道战壕都成为了日本前进路上的坟墓。

        炸弹炸起的灰尘已经在空中飞扬，让战场上所有的人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战至中午，日军仍然被国军士兵死死地挡在山腰上，难以前进一步，只有其右翼部队攻占了第二军团防守的杨坊山、银孔山阵地，进至尧化门附近。日军的战场指挥官挥舞着军刀，气急败坏地吼着他眼前的士兵，驱赶着士兵往前冲，有一个士兵动作稍慢了一些，那名指挥官竟然手起刀落，将那名士兵的头砍了下来，其余的士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再一次举着“三八大盖儿”冲到阵地前，枪上的刺刀明晃晃的……

        日军的指挥官只顾着命令士兵往前冲，没料到从旁边的战壕里突然跳出一名国军的连长，说明迟那时快，他举着手枪旋风般来到日军指挥官前，只听几声枪响，那名日军指挥官连同旁边的随从倒在阵地上，猛然听到机枪的声音，那名连长身中数枪后，也倒了下去，鲜血随即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

        战斗从早晨打到了下午，国军士兵已经记不清打退了多少次日军的进攻，也看不清双方牺牲了多少战士，只看到山腰上双方阵亡的士兵的尸体堆满了要塞前的阵地。沈紫瞻看到日军不停地冲锋，要塞里的机枪手不知牺牲了多少人，只要有人牺牲就会被抬下去，后面的人接着补上来继续打。快到黄昏的时候，教导总队一线守卫的五个营的营长全部阵亡，沈紫瞻只好亲自端着机枪躲在枪射口处，向外面的日军扫射，俞重阳在旁边给他填装子弹，山腰上的日军又被打得尸体乱翻……

        眼看着阵地上的弹药已经不足了，日本兵还没有撤退的迹象。沈紫瞻当即命令名战士道：“你带几个人快去城墙下面的弹药库取弹药。”那名战士带着五六个人非常小心地沿着被炸弹炸得有些松软的碎石往城门方向中山门方向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沈紫瞻才看到那名战士回来向他报告道：“报告长官，军需处不给领弹药。”沈紫瞻焦急地问道：“弹药库没有弹药了？”那名战士道：“不是，有很多。”沈紫瞻道：“为什么不给领？”战士道：“对方不说。”沈紫瞻压制不住心中的怒心，对俞重阳和那名战士道：“都跟我来。”沈紫瞻说着，带着二人快速地向中山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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