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悲情战事（二） (2 / 5)
        三人来到弹药库，沈紫瞻问军需长道：“山上战况危急，为何不能领弹药？”军需长道：“你是哪个部队的？说话这么没规矩。”沈紫瞻道：“我是守紫金山教导总队的，来领弹药。”军需长道：“领弹药，好，老规矩，五根金条。”沈紫瞻道：“日本鬼子就要打过来了，你还有胆量收受贿赂，还有王法吗？”军需长道：“老子的话就是王法，我管他日本鬼子还是哪国鬼子，没有金条就别想领弹药。”沈紫瞻怒不可遏，他对军需长怒吼道：“我再问你一次，现在十万火急，兄弟们都在用命抵挡日本鬼子，你给不给弹药？”军需长也吼道：“不给。”沈紫瞻立即掏出手枪，对着军需长道：“你再说一次。”军需长毫不示弱道：“就是不给，你能把老子怎么样？”只听“啪”的一声，军需长的脑袋被子弹炸得血肉模糊，顿时毙命，弹药库的其他人都被沈紫瞻的举动吓傻了。沈紫瞻装好手枪对那几名来领弹药的士兵说道：“快搬弹药吧，打完仗我去向唐长官请罪。”说完，他跟几名士兵冲进弹药库，扛着弹药又返回紫金山上加入战斗。

        战况正酣，二团指挥部传令兵进来报告，说有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要沈参谋到富贵山地下室的指挥部去接。沈紫瞻只好把机枪交给旁边的士兵，带着俞重阳趁着日军不备，悄悄走出要塞脱离战场，进入太平门东侧的富贵山地下室教导总队的指挥部。电话是卫戍司令部参谋部打来的，让他抓紧时间回唐公馆开会，沈紫瞻只得服从命令，他带着俞重阳经过中山门回到城里。经过中山门的时候，他看到城墙被日军的重炮炸得残缺不堪，城墙上的士兵几乎都已经挂了彩，能投入战斗的士兵已经寥寥无几，阵亡将士的尸体来不及运出，只得层层叠叠地胡乱堆在城墙的角落里，他心中的难过又可想而知，此时他很想知道，唐长官召集参谋开会，将会做出怎样的部署呢？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乱坟冈一样的街道，急匆匆地往前走。过了一个拐角迎面碰到几个壮丁在运送弹药，沈紫瞻本没有在意，然而走近后才发现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他仔细看了那个灰头土脸的壮丁，竟然是江雨竹。他看着被折磨地不成人样的江雨竹被人驱赶着，机械地搬运弹药和补给物品。江雨竹看到同样灰头土脸的他，也同样没有任何表示，两人的目光互相注视了一会儿后，就匆匆地擦肩而过。

        他与俞重阳匆匆来到唐公馆，看到包括副司令长官罗卓英和刘兴在内的大员们都在，心里有些打鼓，会议能开些什么呢？在会上竟然听到了让他非常震惊的消息。刘兴长官宣读蒋委员长致南京卫戍司令部和唐生智的急电：“如情势不能持久时，可相机撤退，以图整理而其反攻。”随后，蒋委员长又通过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打电话到唐公馆，下令唐长官率南京卫戍部队撤退。听到这个消息的众参谋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对，战况如此胶着，三面面对狼子野心的日军，北面的长江又没有渡船，此时说撤退岂不是视战争如儿戏，唐长官是准备让十万大军插上翅膀飞过长江去？

        唐生智在会上面对蒋委员长的撤退电令和顾祝同要求撤退的电话，虽然口头上回答的也很干脆：“请司令长官转告委员长，让大军撤退，我必须跟前线的各指挥官讲清楚原因，再说如何撤退也是个问题，否则将来弃城撤退的责任谁负，我不能不顾部队的死活而独自逃生。”但沈紫瞻看得出，此时唐长官的心里已经萌生了撤退的打算。

        到了十一日晚上，战斗仍在继续。尽管唐生智不同意撤退，但他还是召集少将以上将领开会，商讨撤退的计划。然而众将领对此时撤退争论激烈，有的将领觉得尽管战况激烈，但局势并未恶化，紫金山、雨花台、中华门、中山门等关键的隘口还都在我们手里，此时要撤退会让军心瓦解；而有的将领认为此时撤退正是时候，战况还未恶化，军心还未涣散，此时撤退可以做到安全有序，可以保证大部队顺利撤出南京城。

        就在大家面对蒋委员长及顾祝同要求撤退的命令争论不休的时候，十二日凌晨，南京卫戍司令部又接到蒋委员长的急电：“南京守城关系国际观瞻，如能多守一日即民族多加一层光彩，如能再守半月以上则内外形势必一大变，而我野战军亦可如期来应，不患敌军之合围矣。”

        蒋委员长的电令又不允许撤退了，让所有在坐的将领都毛骨悚然。然而参加会议的各高级将领都明白，每坚守一分钟都是血的代价，但军令如山，容不得诸位将领多想。会后，各将领匆匆返回前线，战况恶化的消息就不断传来，能统计到的仅仅阵亡的将军就已经多达十余人：包括南京卫戍司令部少将高级参谋杨膺谓、第八十七师二五九旅少将旅长易安华、第八十八师二六二旅少将旅长朱赤、第八十八师二六四旅少将旅长高致嵩、第六十六军一五九师少将副师长罗策群、第八十三军一五六师少将参谋长姚中英、第六十六军一六零师少将参谋长司徒非、第五十七军一一二师少将副师长李兰池、第七十四军五十八师一四七旅少将副旅长刘国用和三零二团少将团长程智、第一五六师四六八旅少将副旅长李绍嘉等。而牺牲的校级军官多达几十人，成建制牺牲的部队番号都已经难以统计，更无法统计牺牲的士兵名单。沈紫瞻与众参谋们传看牺牲将士的名单，可以想见战况之惨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战至十二日中午，相持四天的城廓战最终传来坏消息，前线战况突然之间急转直下了。防守中华门和雨花台方向的第八十八师孙元良部，在日军野战重炮与三十余架飞机的轰炸下，中华门城墙上石块乱飞，部队损失惨重，根本无法再承受日军的冲击。孙元良只得命令防守雨花台的部队撤退至中华门，但狡猾的日军尾随撤退至中华门的部队进入中华门，唐生智命令第一五四师饶国华部前去阻击由中华门进入的敌人。就在第一五四师奉命前去阻击敌人的时候，日军第六师团的野战重炮轰塌了南京国门象征的中华门，日军后续部队蜂涌而入，防守中华门的第八十八师孙元良部与第一五四师饶国华部被迫撤出阵地，中华门宣告失守。

        中华门陷落，意味着日军可以通过中华门源源不断地涌入南京城，南京全城陷落已经无法避免。一直在武汉亲自关注南京保卫战的蒋委员长连发两封电报给唐生智，内容都只是两个字“撤退”。当唐生智看过蒋委员长的电报后，呆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然而战场上噩耗继续传来。至下午四点的时候，继中华门陷落后，光华门、中山门与太平门相继陷落，西面的日军国崎支队已经占领江浦，正全力过江向浦口进发。各将领都非常清楚，一旦日军占领浦口，南京将彻底失去退路。于是城中的秩序开始混乱，撤退的散兵与城中的居民全部拥挤在街道上，人流随着日军的进攻到处游荡，随处可见的瓦砾和残缺不全的尸体，啃噬尸体的野狗趁机四处疯咬，成群的乌鸦也不再怕人，竟然公然在大街上叨食尸体。而江半秃之流趁着城中秩序混乱，到处杀人抢劫。

        在混乱的城市中，已经完全没有了管子所提倡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展现了人性中恶的一面，没有人还能顾得上礼节和荣辱。城中的人自顾自地逃命，撤退的士兵用枪冲开一条血路向城北的挹江门方向退却，部队的伤兵则拄着拐杖跟在后面，仓皇无助的女人和大声哭泣在孩子则完全没有人去理会了。只有参加保卫战的**江苏省委的同志，以南京国际红十字会的名议，在城中四处奔波，全力组织城中的百姓撤退。

        下午五点的时候，唐生智再次命令守城师长以上将领在唐公馆开会。会议一开始，唐生智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南京现在已十分危急，少数敌人已经冲入城内，在各位看来是否有把握继续守卫？”与会的将领听了都面面相觑，互相看着都不说一句话，空气冷寂到使人不寒而栗。唐生智见状，只好向大家公布了蒋委员长要求撤退的电文，他最后勉励大家道：“战争不是在今日结束，而是在明日继续。战争不是在卫戍战中截止，而是南京以外的地区无限的延展，请大家记住今日的耻辱，为今日的仇恨报仇。各部队统率的长官，如因为部队脱离掌握，无法指挥时，可以同我一起过江。”随后唐生智命令参谋部发布卫戍作战命特字第一号命令：

        一、敌情如贵官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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