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之八）
窗外秋风萧瑟，鸣鸣地刮过，发出如泣如诉的低鸣。光秃秃地树枝在凉风中摇曳不定，枯叶随风席卷向前，沙沙作响，和着风声，在黑夜里异常刺耳。

一个人影迎着秋风奔向城北，他就是金仁重。路上寂寥无人，他时而兔起鹘落，时而飞檐走壁，去势如箭，片刻后进了紫禁城。

金仁重渐渐为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那紫禁城规模宏大，殿宇楼阁，鳞次栉比。梁上，柱上，墙上，描龙绘凤，栩栩如生，呼之欲出。金仁重不禁放慢了脚步，一面观赏，一面摇头赞叹。

金仁重信步前趋，到了太和殿上。这里是皇帝与众文武百官共议朝政的地方，建筑气势非同一般。大殿的玉墀上安放着龙椅宝座，金仁重好奇心起，蹭蹭几步登上玉墀，在龙椅上坐下，居高临下，扫视四周，暗想：“待李自成取了天下，这龙椅自是归他所有。可我坐在这儿并无特别鲜光之感，大约做皇帝也不过如此。”

金仁重下了龙椅，避过巡宫的太监，穿过中和、保和二殿，到了内院。眼前又出现一座宫殿，金仁重抬头仰望，乃是乾清宫。他刚走得几步，忽从左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行人缓缓地走过来，前面有数盏灯笼开路。金仁重双足点地，轻巧地翻上屋顶，伏在琉璃瓦上俯首低瞧。那一行人约有二十来人之多，都是些太监。队伍中间是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身着黄色龙袍，向乾清宫行来。金仁重一阵窃喜：“这人应该是朱由检了。这厮错杀袁崇焕，今夜要他偿命。”

朱由检在众太监的簇拥下进了乾清宫的寝室。金仁重跳下屋顶，伏在窗前向内细看，待朱由检正要上龙榻的时候，他蓦地踹开大门，拔出青钢剑，喝道：“朱由检，纳命来！”反腿掩上门，短剑一扬，刺将过来。朱由检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有刺客！”他也顾不得帝王礼仪了，赤着双脚向内室跑去。金仁重挺剑便追，众太监大惊失色，纷纷向他包围过来。金仁重抬腿扫倒几个太监，呼地跃起，冲过人丛，手中剑对着朱由检将劈未劈之际，忽感腰身一紧，一个太监从背后扑上，紧紧地箍住金仁重，旁边的太监抄起花瓶、桌椅、拂尘一齐向他砸来。另一个太监打开大门，高叫道：“乌总管，张大人，有刺客，速来保驾！”话音刚落，东边奔来数十名卫士，领头的共七人，四大高手亦在其中。

朱由检被迫到墙角，赤着双脚，浑身抖个不停。金仁重急怒交加，左肘往后一撞，将箍住他的那个太监撞得晕头转向，只得松手。金仁重随手比划，又有几个太监中剑倒地。眼看离朱由检越来越近，金仁重不再犹豫，手起剑落，斩将下来。他本以为屠龙成功，然而就在他的短剑离朱由检不到数寸时，忽然有人喝道：“大胆狂徒，吃我一拳！”风声起处，那人单拳直捣金仁重后心。金仁重回剑反削，迫他收拳，暗中吃了一惊：“宫庭之中竟有如斯高手！”回头一看，出拳之人是个相貌威严、短小精悍的军官。

这时从门外冲进数十名侍卫，为首一人面皮黝黑，狮鼻阔口，沉声道：“张指挥先去护驾。”旁边的一个军官手持两支判官笔，小心翼翼地经过金仁重身旁，护住了朱由检。那人又指着金仁重道：“你是何人，受谁指使，胆敢进宫刺杀皇上？”金仁重呸道：“你又是何人？胆敢对我颐指气使？”杨昊道：“乌总管，他就是金仁重。那天在华山下放过了他，不想今日竟敢闯进宫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原来这个“乌总管”就是大内总管乌克台。他听罢杨昊之言，斜眼睨了高岳云一眼，道：“原来你就是金仁重，果然有几分胆识。你夜闯皇宫，妄图弑君，罪该万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金仁重冷笑道：“想必乌大总管有此本领喽？那就放马过来！”乌克台手一挥，数十名侍卫将金仁重围在垓心。先前那个精悍的军官道：“你先领教铁掌神拳易南樵的厉害！”劈肩挂足，扑上前来。金仁重笑道：“你就是名满江湖的铁掌神拳？怎么做了皇帝老儿的爪牙？可惜啊，可惜！”青钢剑径斫他的拳头。易南樵暗中喝彩，抽拳撤腿，换掌再扑。二人剑来掌往，很快斗了几十个回合，易南樵掌影纵横，拳风呼呼，竟然稍占上风。金仁重剑法奇妙，虽然功力略逊一筹，急切间也不至于落败。

那大内总管乌克台好大喜功，见易南樵久斗不下，很不耐烦。朱由检也道：“你们一齐出手，擒住刺客，朕有重赏！”那班侍卫各抄兵刃，逼近金仁重。乌克台手挥刀九环大砍刀直劈过来，钟定武的吴钩挠金仁重双足，杨昊摆动大锤攻他上路；高岳云和龙任侠却是大声吆喝，佯装进攻。易南樵似乎不愿以多攻少，退入卫士之中东击一拳，西踢一腿，犹如戏耍一般。

高岳云不停地使眼色，金仁重恍如未觉，一柄剑如灵蛇出洞，夭矫无比，但乌克台的大砍刀实是劲敌，不能不有所顾忌。一个侍卫仗着人多，左手盾牌抵住金仁重的青钢剑，右手长枪猛地搠来。金仁重大怒，撩开长枪，左掌奋力拍出，那卫士的盾牌“噗”地裂成两块。金仁重跟着一剑横扫，“喀嚓”声中，那人首级骨碌碌地滚到了朱由检的脚下，吓得他心惊胆战，面无人色，戟指怒道：“反了，反了！务必将他生擒，朕要查个水落石出！”

金仁重取了那个侍卫的首级，出了胸中恶气，却也铸成了大错。就在他转身攻那侍卫时，钟定武觑准时机，挥钩取他膝盖。金仁重迫于无奈，旱地拔葱，刺倒一个卫士，身形尚未着地，乌克台踏前一步，运足十成功力发出一记劈空掌，金仁重人在半空，无从躲闪，被乌克台强劲的掌力震得摔下地来，一个鲤鱼打挺，才立起身，钟定武双钩霍霍，钩住了金仁重的颈项，嘿嘿笑道：“金仁重，还不放下兵刃，乖乖就擒？”金仁重坦然地扔了青钢剑，笑道：“钟大人实在好功夫！”两个侍卫飞步上前，将金仁重五花大绑地捆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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