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顾家三少爷
        兰州城外的官道，道路两侧铺满了成熟的稻谷，沉甸甸黄澄澄的一茬一茬接天而去。田间遍布辛勤劳作的人们，人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偶尔有战马疾驰而去，也惊不起人们弯下的腰，汗水滴落在土地上，挂在低头的稻谷上，透着阳光沁出彩韵煞是好看。兰州距离幽州城足足有3日的路程，平日里只有商旅往来的路上多了一些脚步匆忙的人们，似乎在被什么可怖的东西追逐着，垄间休憩的老汉叼着烟杆看着脸色疲倦的行者忙站身来，拉住其中一人问询：“幽州可有战事？”年轻男子微微鞠了一躬，待站起身来眼角噙着的泪珠子便像线一般落了下来，老汉握着烟杆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缓缓吐出一口烟。和声安慰：“不过几日，等顾将军领兵前去，草原鞑子便会退了。”

        说到此处，年轻男子竟啜泣起来“幽州完了，全完了。吾家娘子也没了。”年轻男子想起昨夜那漫天的火光，想起草原蛮族踢开自己家门的巨响，想起掳走娘子时踢在自己胸口那一脚的疼痛，想起自己娘子边捶打士兵边哭喊着自己的名字，想起草原士兵举起的泛着寒光却迟迟没有砍下的弯刀。啜泣声变得越来越大，男子竟嚎啕大哭起来，闻讯的路人或偷偷抹着眼角的眼泪，或默默的叹气前行。老汉手中的烟杆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脚步往后挪了挪“那…顾将军呢？”男子用衣袖蹭了蹭眼泪，带着哭腔：“震北军怕是败了。”老汉双手焦急的拍着大腿，“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边说边往村庄走去，佝偻的身子变得更弯了一般。年轻男子望着老汉的背影，哭红的眼眶又重新涌出泪珠，“这可如何是好。”

        兰州城外的山间，两名护卫护送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打头的士兵小心翼翼的拨开挡住去路的树枝往四周环视了一圈，只听到耳边小虫的嗡嗡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士兵冲着身后挥了挥手。身后不远处，半蹲的亲兵扶起孩子，拂去粘在孩子衣裳上的枯叶和尘土，小心翼翼的拉着孩子从枯木丛中钻出来。

        再往前就是通往兰州的官道。

        幽州城破之夜，这队顾家亲兵奉夫人之命护送少主退往兰州，一路遭遇追兵折损大半，顾家亲兵一队接一队停留下来阻挡追兵，而留下的人就再没有回来。此时，亲卫也仅仅只剩下顾家护卫首领张言沁和一名亲卫而已。两人为了躲避身后的追兵带着顾家三少主一头钻进了幽州城外的大山之中，与身后的追兵渐渐拉开了距离。

        “大人，您与少主稍后，先待卑职下去打探。”说罢，仅存的亲兵钻出树林，往官道上摸去。半晌，官道上响起铿锵的金属交鸣声，声音将将传入树林，仅存的亲卫未来的及发出预警便倒在了路上，张言沁看着渐渐围拢的黑衣追兵，单膝向顾家三少爷跪下，双手抱拳。

        “卑职护送不力，有失夫人嘱托，望少爷赎罪。兰州城还有一日路程，望少爷保重。此玉佩乃少爷之物，可证少爷身份。卑职先走一步。”说罢统领张言沁拔出长剑，快速向树林左侧穿梭，顾三少爷抬起的手还僵在空中，随即慢慢握住拳头放下，向着奔向远处的侍卫统领鞠了一躬。远处的黑衣人耳朵微动，向着树林奔袭而来。

        “搜！”领头的追兵向着张言沁故意发出声响的位置搜去。顾三少爷贴着树干蜷缩着蹲坐在地上，努力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远处又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张言沁虽习有内力，但依旧不敌黑衣人，拼斗一会儿渐渐内力不济拄着长剑单膝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黑衣人围拢过来，领头者并没有着急下杀手，问道：“顾三将军之子何在？”

        张言沁拄着长剑，另一只手捂着胸前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内力如此浑厚，想来也并非无名之辈。”领头者挥了挥手，身后数十名黑衣人鸟兽状四散开来往树林里搜索而去。张言沁面色阴沉下来，来者目标明确，纪律性更比震北军士更甚，见来者并没有上当，强撑着站起身来用尽所剩不多的内力施展出最后一剑，内力包裹剑身，无形的剑气将凌冽的杀意提到极致，漫天飘落的枯叶在离剑身一寸处便断成两截。面对这一剑，黑衣人并无半点慌张，手中的剑挽出一个剑花，反射的阳光让张言沁眯了眯眼睛，只听“铛“的一声，黑衣人便荡开直直刺来的剑又将剑插入剑鞘。

        张言沁依旧举着长剑，握着长剑的手却不自主的松开、双腿跪倒在地，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血痕慢慢裂开，从平整的伤口中喷涌出猩红的鲜血。张言沁瞪大双眼，血沫随着双唇张合吐出，“皇…”话未说完，被身后的黑衣人刺中心脏，倒在一片枯叶之中。领头者身后左右站立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左侧的黑衣人眼珠左右快速晃动，轻声问出一句“大人？您…”领头者扭过头，眼身冰冷，左侧黑衣侍从未问出的话便卡在喉间。天空中响起几声鸟鸣，树林里被惊起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到远处。

        顾家三少爷单字一个准字，听说降生时天降祥瑞，接天得红云笼罩了幽州城数日，顾家太老夫人差人送来上好的楼兰玉佩为顾准庆生，西域楼兰盛产的玉石在南国顶级匠人手中被雕刻的精致无比，玉佩上刻着三少爷的赐字，子帛，寓意平和，也是期望幽州再无战事。

        此时的顾子帛藏在树丛后面，光洁的脸上淌着几滴汗水，乌黑的长发束起，脸颊两侧显出病态的红晕，双目如星复作月，体态轻盈全然不似一般男孩子身体壮实。

        黑衣人踩碎枯叶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子帛绞着青衫衣袖，双唇微微颤抖，如梦魇一般的脚步声合着心跳声在耳边嗡嗡作响。顾子帛想起娘亲的话，想起昨夜自己回头看到娘亲自缢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噗通”像是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发出的声响，顾子帛装着胆子将脑袋探出树干，看到近在咫尺的黑衣人躺在地上，刀剑散落一地。又忽然注意到出现在自己身下的狭长的影子，猛然回过头来。

        冯时看着眼前眉眼清秀的孩子摇了摇折扇，轻叹一声：“总算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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