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回 忆我幼时事 南归自番域 (1 / 2)
        《大林寺桃花》

        ——唐·白居易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

        安平戍新立，转眼来到四月，山间零星的野桃开花了。立于堡上，远远眺望这星星点点的粉色，陈齐氏的思绪一下子被勾回了十七年前，又忆起家中闺阁前的那几株桃花，这些年压抑的思乡之情，愈发地浓烈。

        眼见这月以来，随着思结萨尔的四下驱逐，大泽周边逐渐平靖，索承庆也觉得道路可行，遂叫索大娘陪着陈齐氏、带着陈二郎回一趟瓜州探亲。齐张六自然要跟着回去，又叫上董光顺两口子照料行程，由令狐佛奴领着几名军汉一路护卫。

        安平戍到瓜州晋昌，若是快马，一天可达。不过探亲这事，又不需急赶，樊灵俊还从新城镇专门雇了两架马车过来，载着一行妇人孩子，绕着大泽，慢悠悠的两日闲话，这才来到了瓜州城下。

        陈齐氏掀开帘子看了一路，与二郎一般，看什么都新鲜。索大娘虽说见识也不长，年青时至少乡里乡外去过，草原沼泽也跑过，不似陈齐氏年少时几乎未出过家门，也就过年父母带着能逛一逛街巷。唯一一次的出远门，便是由陈佑堂引着杀出重围的那一番，再然后遁入戈壁，便再没出来。

        眼前的山山水水，在陈齐氏眼中，都是寻觅着与陈佑堂命运之旅的片片回忆。虽则地点不同，但只见到一条小河，便会想起当年二人在河边饮马、窃窃私语；只要见到一片阔然草场，便会想到当年犹如一行孤雁、流落在莽莽祁连；只要见到一处黄沙山坳，便会忆起当年星夜之下，那个毅然策马、迎向追兵的伟岸身姿，隐隐泪含。

        随着越来越临近瓜州，陈佑堂的身影逐渐被父母替代，所谓近乡情怯，陈齐氏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不知多年未见的老父母已经成何模样，是否能接纳曾经的叛逆女儿。索大娘一路陪着她聊天，自然也看出她的忐忑，时不时的宽慰几句。

        安平众人陆续迁来大泽已有数月，期间自然与齐家有过联系。索承庆或想不周全，林老伯却断不会使陈齐氏贸然、突兀回门，毕竟此中颇有瓜葛，若是吃个闭门羹、绝情杖，可甚是难为。关于人心冷暖之事，林老伯不放心别人来做，愣是自己先来瓜州齐家走了一趟，与齐父齐母好言分说了这十数年间的辛酸往事。

        齐父初闻此讯，当然惊喜交加。然再一沉吟，又确有难言之隐。若说十七载不见的闺女还活着，骨肉不想亲近自是假的，但顾虑的却是齐氏家族，他房的另眼看待。

        去年甘泉水之战，左神策马军兵马使齐兴清，随张安左绝命突进，战殁于神沙乡。齐氏少壮一代的顶梁柱就此没了，跟随齐兴清左右的齐家子弟、还有其他军中子弟伤亡不在少数，便是齐张六也被当作了阵亡者之一。

        齐氏与沙州豪族不同，那些大姓虽然也有子弟伤亡，但底蕴犹存，甚至有些个还借战后势力划分，更上了一步。而齐氏这等中流门户，却承受不起如此多的中坚青壮伤亡，宗族势力实际上跌落了许多。阖族上下对回鹘人的痛恨比之一般瓜沙人更为激烈。

        有此情形，陈齐氏自甘州回鹘所立的北山思结部而来，当然让齐父顾虑重重。最终在齐母的思女心切、与林老伯的遵言劝慰下，还是同意了陈齐氏不加声张的回门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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