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回 恶雪孤堡（二） (1 / 2)
        正相催问时，外面有了响动，随之官厅虚掩的大门被两边分开，一条风雪裹挟的大汉跨了进来，将炭火搅得一阵乱吹。来人进门前已将长枪横刀卸于厅外，掀开裹面披风，露出虬须面目，正是通颊李悉弘忠。自打出事后，李悉弘忠一直戍内外巡弈不休，此时也是传讯匆匆赶了回来。

        进得官厅，做了个揖，不待多问，李悉弘忠便将当日所见情形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思来想去，行凶的这伙贼子，多半便是那黑罗刹一拨。”

        关于凶徒索源，索承庆这一路上也设想过几处，未好定论。此刻听得李悉弘忠如此肯定，遂半疑道：“你这般确认是这贼厮？”

        “八九不离十。”李悉弘忠回道：“樊先生与我议过多回，咱们新筑的戍堡那一带，最会犯事的，便是黑罗刹这伙。”官厅内摆着一副尚未完工、粗糙的地理舆图，是先前赵什德、李悉弘忠等人四下探查、樊灵俊执笔绘制的北山地理草稿。李悉弘忠指了指其中二三处，继续道：“北山马贼，以黑罗刹为首，据传有数百之众。”

        紧跟着，他自己又摇摇头：“这片鬼地方，我进去打探过两回，要说能养活几百人，我是不信的。要有水，有吃食，除非藏着一块人所不知的世外绿洲。”

        “但今次害了赵火长的这一拨贼人，也不下四、五十人。要说马贼，也是好大一伙，已非闲杂，自然黑罗刹的嫌疑最大。咱们明年正要清剿北山马贼，这伙人但凡闻得风声，胡乱出手的可能甚大。旁的那些，少有他们疯狂。想来想去，就是他们最为可疑。”李悉弘忠又说道：“我曾查看刀伤，多是横刀所致，不是胡人弯刀，也与黑罗刹一伙惯常所使相符。”

        见索承庆皱眉，旁边的樊灵俊说道：“不大像瓜沙过来的。慕容归盈犯不上，敦煌那头，那位公子哥儿还在咱们手里，也不应胡来。”解释了为甚么虽是横刀，却不是瓜沙军乔装所为。

        此解与索承庆所思亦是接近，故此点头道：“且当是他，灭了这厮！你们还有何谋划？一并说来商量。”既然樊灵俊、李悉弘忠都倾向于是这一伙贼人，索承庆也不再多虑。他如今所思，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个泻火的办了再说。黑罗刹反正也不是甚么好鸟，就算杀错了无妨。

        “之前在此处，我等查到一处废弃的贼窟。”李悉弘忠点了一处进入北山不深的地方：“大约能容数十人，已抛荒了一两个年头。”

        “但是仔细翻看。”他顿了一顿，说道：“这个贼窟所用可不止一次。既有一两年前的残余，也有更早年头的渣碎，每一回都呆不久的。”李悉弘忠原本是沙州正牌队头，剿贼这等事干得不多，这些时日，也是颇下功夫，钻研匪情。毕竟曾是五十人将，很快就比悬泉镇兵出身，日常剿贼驱寇的索他力、索悉吉更有心得。这三人虽分领两火，前者约莫于野战军连长转业，后二者相当于公安干警提干，经验眼界终是有些差别，赵什德一亡，李悉弘忠自然便挑起了这厢的大梁。

        “黑罗刹盘踞附近已有多年，但巢穴一直追查不到，也不是瓜州的衙门太无能。我看他要么没有固定长久的巢穴，不时游窜；要么他所谓的巢穴，并不在这荒漠之中。”李悉弘忠以其当兵吃粮的想法反推之：“不管到那一地，总归粮草得有，否则怎么熬过这些年的。尤其入冬，必有存粮。”

        李悉弘忠抿了抿嘴，说道：“以我之见，就在这瓜州地界，黑罗刹极可能有一处隐藏的转运之所，用于暂时存放其劫掠的东西，不管他们换到哪一处，都可私下再运粮草过去。”

        “所以樊先生与我商量，一待人手充足，可以此为线索，四下查探行商走贩、马队车辙进入北山的痕迹，依此两头追索，进可趋贼人巢穴，退可寻窝赃地点。”顿一顿，李悉弘忠继续说道：“再有一法，只等明年开春，与思结两部，集合马步军力，径直进山剿了便是。”

        话音落地，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厅外的雪地，这等天气确实做不得甚么。

        于是索承庆愤恨站起，也无多言，拔出腰间横刀竖于眼前。仿佛面对着赵什德的脸庞，耳边似乎又听得，数月前，赵什德那张臭脸笑着说，终于可以安定下来，讨个媳妇留个种了。然则如今，这厮却已魂逝泽北莽原。

        静静地呆立了片刻，他将刀递与一旁的令狐佛奴，说道：“将此刀悬于堂前，叫众人知晓，我安平社，必报此仇！管他是谁，必杀个鸡犬不留！”

        “喏！”令狐佛奴接过横刀，转身出去，把刀挂在了门楣上。屋内诸人俱都抬手于胸，施了个军礼，以示明了。

        “说的是。”与令狐出去同时，擦身进来一条回鹘汉子，正是此地留守的思结部头目——思结巴什，身后还跟着阿哈尔与两名思结武士。

        “回来啦！”思结巴什径直走近，一边与索承庆执手撞肩，一边说道：“赵兄弟的仇一定要报，一定算我一个。”待二人行撞肩礼分开，樊灵俊要将思结巴什让到主座一侧，他却不肯，还是走到索承庆下首，也不嫌樊灵俊，挤开他后，抄起他的茶碗饮了口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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