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课：患者（06） (1 / 2)
        虚加了很多治疗的费用，自然要引起公司的重视。董主任说，公司派了几个人来核实费用支出，询问了很多治疗的情况，特别是对电疗体现了极大的兴趣。幸亏早有安排，董主任安排助理和几个实习医生，组织了一个专题的讲解会，从生理学角度，到精神病理分析，各种专业术语堆砌，把来人搞得七晕八转。末了，又把老教授请来，给他们做了两个小时的免费讲座，公司的人心满意足回去汇报。现在，萧锦已经被列为特殊病例，医院的口径是“间歇性、高跨度、无先兆”发作，定期到C区治疗，但是归属A去管辖。当然萧锦后来再没有去过C区。

        他没有料到董主任是个大嘴巴，忽悠人的时候能把自己也忽悠了。陈孝勇透露，现在公司里已经传开了，萧锦的头部可能在近期受过伤，所以某部分脑组织损坏，影响了行为协调性和自我辨识，而受伤的时间，推断大概就在入院前不久。幕后的黑手，章赟自然难逃嫌疑。

        完全出乎所料，但是萧锦乐见其成。一湾死水，如果没有人投一块石头进去，就永远是一湾死水。

        仇嘉文透露了另外一个消息，行业特聘检查组，将抢先在集团巡视组之前进驻，公司现在已经草木皆兵，都在加班准备材料，迎接巡视组检查。起初的打算是，集团巡视组检查出的问题，先内部处理，有了处理结果，就可以外部巡视组交待。但市巡视组提前进入，打乱了公司的如意算盘。

        陈孝勇说起这事的时候，眼中一直有一种诡异的笑。萧锦问他有什么打算，但他又不说，萧锦只能提醒他，不要胡来。陈孝勇为人精明，但是精明的背后，就是不可捉摸。他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办的是江湖事，用的是江湖规矩。萧锦很难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但都无所谓，自家兄弟，绝不会有损自己的利益。

        本来说好，仇嘉文是不出面到医院来的。所以，仇嘉文一出现，萧锦就料想大概是巡视组有情况。关于公司的内情，萧锦或多或少与陈孝勇说过，但猜想陈孝勇可能会以匿名的方式进行举报。

        仇嘉文说，前几天公司突然来了一帮人，号称是巡视组的。公司上下如临大敌，主管纪检的副总牵头接待，作汇报，谈举措，但是巡视组好像并不买账。然后主要是访谈，机关总共二百多人，有四十多人被抽样访谈。仇嘉文也在抽样之列，但是他不敢多讲，只把自己有确凿证据的事情说了几件。从访谈的方式看，这次巡视是有备而来，似乎就是冲着某人某事。但巡视组得态度跟人们料想的完全不同，虽然对高层板着脸，但是对员工很随和。访谈伊始，就摆明立场，“只记录，不用签字，不用按手印，大家放开谈。”仇嘉文不清楚别人的访谈内容。他就事论事，不及其余，但就是这点，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仇嘉文说，他大概排在后面，进去的时候，看到桌上的手写记录已经厚厚一沓，巡视组的人笑逐颜开，应当是收罗了不少干货。自然有人要紧张，当天的晚宴，公司的党高官都亲自参加。

        但第二天就换了一拨人来。上午召开进场会，巡视组长说：“今天巡视组开始进场。”会场内立即乱乱纷纷。会后有人爆料，昨天来的一拨人，纯属招摇撞骗，巡视组了解了情况，立即跟纪委报告，随后就接到纪委的通告，要各单位防范有人假冒巡视组招摇撞骗。先后传说有人提议报案，员工猜测，这是要追回材料吧，但马上就又偃旗息鼓。

        萧锦分析，这第一拨人，应当就是陈孝勇耍弄的把戏，以前只是别人口中的故事，现在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萧锦哭笑不得。仇嘉文说：“这帮人收集了资料，不知道会扩散到哪里，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萧锦说：“到底是些什么人，谁知道？”仇嘉文又问起资料的事，萧锦说他已经保存在一个妥当的地方，在合时的机会，会移交给公司。为了防止资料被封存，他事先将资料上传至网盘保存，但是这样做是违反公司信息制度的，他不能透露。仇嘉文告诉他，章赟现在已经坐立不安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萧锦反而没有感觉了，他想赶快到活动室去放松一下。

        陈孝勇再来的时候，萧锦忍不住问起巡视组的事，但陈孝勇马上矢口否认。“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又上不得台面，有什么用？假如真的被追查出来，就是冒充国家公职人员招摇撞骗，这个底线，我还是有的。”

        但陈孝勇并不是什么都没干。他找了两个人，冒充纪委给章赟打过电话，随便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拿街头买的手机号给章赟发了个账号、户名的信息过去。他不清楚这是假巡视组到之前还是之后的事，反正这招很管用，马上有一笔钱汇进来，但不是章赟的名字。然后又收到一条短信，说剩余的钱，随后汇出。萧锦问他：“这样做，不一样是犯法？”

        陈孝勇说：“他让你受罪，你就得让他出血。这种事，自己屁股上有屎，谁敢去报案？”

        这是陈孝勇的手法，获利优先。事情已经完全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萧锦既无力反驳，也无需同意，钱的来历和去向，更是不能扯上关系。萧锦权当没有听说过这些事，任由他们去摆布。

        在听到巡视组的消息，是一周之后。真正的巡视组套路自然不同，高层访谈与员工访谈分别进行，听汇报、调资料，几天的时间，收集了大小五十条问题，经过多轮沟通，最终落实六大类三十二条问题。仇嘉文作为某个问题的直接责任人，被叫去签字确认。到了现场，看到几个部门的同事都来签字，大家一脸轻松，仇嘉文一看，自己名下是一笔1000元的账务使用科目错误。这在内部管理也只是业务差错的范围，算不到违规问题，更上升不到违纪的层面，他大笔一挥，具名交差。扫了一眼旁边同事的材料，原来大同小异，这里缺个章，那里大小写不一致。

        大的问题有没有，仇嘉文看不到。但随后公司上下的整改安排，也没有看到多少实质性内容。反正是整改报告、内部处理文件逐一出炉，红红火火，皆大欢喜。随后人力资源部到财务部报账，编写的宣传活动方案，章赟看都不看，审批通过，上下心照不宣。章赟说话的语气，貌似比以前更加霸道了。

        萧锦怀疑，如果自己的举报材料真的交到纪检委，会不会也像这样走走过场。他甚至幻想，章赟会自己招架不住，撕去伪装自我暴露，但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巡视结果，章赟似乎早有预料，这套把戏，似乎成为猫和鼠之间的双簧表演。但现在严打的形势下，巡视组怎么可能与作奸犯科者狼狈为奸，现在看来，更多是公司在打掩护，大多数的领导，都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管理哲学，谁也不希望自己治下冒出个把**来。或许陈孝勇的招式更管用。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假巡视组，又是什么目的？

        萧锦几天绞尽脑汁，但始终理不出个头绪。原勤勤进来，塞给他一张卡片，说准备过中秋节，院领导又有了新点子，安排所有的患者写一句祝福的话。萧锦问，是写给谁的？原勤勤说：“领导没说，随便写吧，反正就是这么一个活动。写给女朋友也行，写给领导也行，又没人管，好像真有人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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