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第六章.主公（4）
  “平欢大人，对付河东祁氏的人绝不可太过轻视。”黑衣言官似是理都不愿理平欢一眼，眼神落在地上嘴自己翻动起来，“祁氏前家主祁雨生性狡猾，他死前的种种怪异举动下官到现在也未想清楚其中用意。虽说这小主公的兵器无法使用，但祁氏在前朝起便奉为河东太守至今已历经六代，终是根深脉广，越在这个时候我平氏越不可掉以轻心，显出可趁之机。”

  平欢闻言眼中毒劲更甚，正欲说些什么，忽听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院内传出，撕裂了整个屋子的沉寂。回头看去，见布着花草流水的院中已摆满排排木椅，每把木椅上皆缚着一个浑身伤痕的年轻男子，十指指尖被木夹死命，烙铁贴肉的煳烟在木椅间流窜，眼泪从受刑男子脸上淌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院中假山流水的园林寂静伫立着，淡褐色的木匾上写着“平府”两字，院中潺潺的流水和鸟叫声交织在一起，每一处细节透出的美感无不体现着主人近乎极致的品味。园林如沉在一团巨大的阴影中，惨象与院内清秀山水相映成景，构出幅残酷且诡异的景像。屋中众人皆像没听到院中惨像一般，缩着脖子静坐在位上，视线一齐垂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只有零丁几人的身影不时微微发抖，在静止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陈丰大人真是官当的越大反越发怯懦了呀！”平欢回过头来向黑衣言官探去，声音混在院中的惨叫大吼起来，“您怕是又忘了，去年在燕州府还是我亲自从纪成手中把那小废物要回来的！祁氏人脉再广，也早已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这祁家的小子不过是任我平家摆弄的木偶罢了，用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些还不都是平成大人一人说了算的？陈丰大人，您急着向我平家表明忠心的心意固然不错，但也不要口不择言把心里怯惧露出来啊！”

  “平欢大人何必说这些无用之言？”看着平欢伸出的脸微扬起下巴，陈丰看着看着平欢微扬的下巴眼中不屑之情愈甚，“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次祁康迁回烟阳必会谋划夺权。虽说他在河东没什么人脉，但今天没到场的人中却有那对李氏兄弟，那兄弟中的弟弟在‘石灰区’一带可是颇有名气。现在能决定局势的变数，就是景虎手中的兵权而已。”

  “看来陈大人今天真是害怕了，石灰区的一群贱民都能把您吓成这样。”平欢手中纸条甩得哗哗作响，衬的院中惨叫更加凄厉，“告诉你，只要‘赤塔’没传来警报，城内就绝对安全！这座塔就是我平家悬在烟阳头顶的眼睛！而且这纸条里明明写着祁康还未与李氏兄弟见面，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并不认识，不认识又怎么能……”

  “哈哈！你们这帮狗官！”陈丰看着平欢喷在空中的唾沫星子正欲说些什么，忽听院中一声怒喝传来，屋中众人一齐回头望去，见院中为首一木椅上的男子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狭长的伤痕不断重叠，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脸上尽是黑红的鲜血，目眦欲裂瞪向屋内，“河东的主公还没有进城，你们这些看门的狗就互相咬起来了！河东只有在真正的主人唯有祁氏一家，你们这帮狗官在这里丑态作尽，也不过篡逆而已！我等学子绝不会与尔等狼子野心之辈同流合污！平成，你如此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终究也不过一介乱臣而已！你们平氏的末日已经不远啦！”男子说着视线直向黑屋尽头瞪去，恨不得将目光化为利剑掷向阴暗的角落。回头看去，只见屋前不知何时静坐着一个宽阔狭长的身影。身影孤坐在屋前，与满屋人相对而坐，在墙上无限拉长安静而沉寂，宛如泼满研墨的长幕，笼罩在屋中众人头顶。

  “住口，你这腐儒！”平欢大怒，像狗被戳到痛处一般冲上去狠狠踹在男子身上，男子身上腐烂的伤口又被踹开，“你们这些只会之乎者也的世家走狗，毛都没长齐胆敢对平成大人无礼！整天满口的仁义道德，趾高气扬，却只会扰乱纲常，满足私欲！主子一回来就急着表忠！告诉你们，再不归附于大人，你们这帮竖子今天就都得死在这里，尸都不会有人收！”

  “哈哈！你们是怕了吧！少主公刚要继位，你们便如蝼蚁聚堆一般在这里乱起来了！”男子一边惨嚎，一边双目圆睁咒骂，周围木椅上的儒生似是受到感应般一起大嚎起来，惨嚎声即像野狗被宰前的疯叫，又像雄狮垂死前的哀叹，“今天起，后世皆会记载，庆安七年三月初春，烟阳郡守平成，闭塞言路，屠杀城中士子儒生，逼死前主公，密谋篡逆！哈哈哈哈……”

  儒生的大吼宛如最后一根稻草，引得屋中窸窸窣窣的议论响动起来，平欢闻言更怒，额上的青筋几乎整个爆出，正欲发作，忽觉眼前一道细线一闪而过，一道细线状的影子径直从面前射出，穿过屋子直向儒生刺去。细线触到儒生身体的一瞬间，原本狂热的脸瞬间凝滞下来，儒生整个身体只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便歪在椅子上再没了声息，木椅上其他儒生仿佛按下开关一齐安静下来。

  屋前后的议论声如被掐住喉咙般停下，众人回头看去，见在原本屋前静坐的身影不知何时从椅子上升起，慢慢向人群走来。屋中众人包括平欢在内一齐收声，眼睛跟着身影慢慢转动起来。

  “两位大人各尽其职深谋远虑，皆是为河东长远考虑，我心下了然。”身影停在众人眼前向平欢二人微微点头。身影雄伟的身姿简简单单的站立却仿佛屹立在王座之上，脸在阴影中看不清模样。鲜红的官服裹进一团模糊的浅影中，整个人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源源不断的压力罩在众人头顶，“今日仓促叫诸位前来议事，实是叨扰，平成在这里先向诸位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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