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第六章.主公（3）
        只要杀掉平成，这一切便都是自己的。祁康想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半年前，他在北州与纪易告别，迎娶了纪萱后经过多方周旋终于得到纪成允诺，结束了数年的质子生活回到河东。但在回到河东后他便发现局势和自己想的有些出入。去年九月回城后祁康便被安排在城郊宅邸住下，烟阳郡守平成派使者称城中刺史府仍在修缮，还要祁康夫妻二人在城郊暂住。谁知这一等就是半年，这其中城内外官员无一人前来探视，祁康只与纪萱单独居于宅院内，每日咀嚼着屈辱和忍耐度日。时光飞逝，半年过去，直到昨日城中才传来消息，刺史府修缮完毕，河东百官恭迎主公回城。

        三年前父亲在自己为质期间的忽然暴毙也是同样古怪，死因阐述含糊不清，烟阳城街头巷尾众说纷纭，谣言四起。与此同时，祖父收留的客卿、前征东将军平成竟不清不楚的突然成了烟阳托孤之臣，代自己从北州归来之前暂领河东，主持大局。城内更有传言说自己父亲是被平成篡权夺取河东所毒杀，手段与那“锦都之蛇”如出一辙。

        烟阳百官更是一边倒的支持平成，最后几个敢于出言反抗的言官也被安上各种名目抄家灭族，河东十万兵马总督景虎对此亦是不闻不问，只驻守在边界按兵不动，似是后方的时局翻覆尽与之无关。短短几年内，平成便从丧权将军反客为主，独揽大权，成为河东三城实际支配者。

        祁康理清脑中河东的几条线暗自思惟起来，当下烟阳城三大势力，刺史府，樱林世家和平氏，还有那个人，谁能下动景虎这个棋子，谁便是胜者。

        一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一股绝对的自信涌上祁康心头。祁康乌黑的瞳孔微微缩紧，冷酷如刀的寒光在眼中慢慢凝到一处。平成绝对想不到这个人在与自己联手，这个棋子也要好好利用，如若用成，平成即使是大罗神仙也再逃不出局势的网。随后在那个人自己可轻而易举的征服这座城池，成为真正且唯一的河东之主。他有这种自信，即使他从未与平成谋面。

        祁康向后靠去，闭上双眼沉静下来。车轮开始滚动，但祁康已尘土重新被扬在空气中，自信如棉花糖一般在祁康脑中涨开，他甚至没注意到身后那吓得翻白眼的小厮背在后面的手正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城墙外的木盒中，旋即又迅速拉了一下盒边的细绳。

        细绳拉动的瞬间，城墙上的另一侧铃铛同时响起，两道细小水流顺着木盒一侧流下，木盒借用着水力层层翻转，纸条顺着木盒向上层层递进，几个息间便传到墙头。早在等候的甲士即刻将纸条拿出放入竹筒，奔至几排鸽笼前熟练提出一只红标白鸽系在腿上，飞奔几步至城墙另一侧，一振双臂将信鸽扔出，鸽子在祁康马车驶出关防之前掠过车顶，向着喧吵的都城飞去。

        白鸽掠过一片黑瓦屋脊的吵嚷街市，人声鼎沸，街道嘈杂。白鸽所掠之处便是烟阳城集市，也是城中百姓的聚集之所，烟阳城中人丁聚集最多的地方，城中百姓居所大多集中在集市周边。集市龙鱼混杂，为不出现混乱凡是集市周边区域尽由城中郡守统一管理，但凡集市商号房屋屋定一律刷为黑色，称“黑脊区”，而城中百姓住房用白石灰镶瓦做顶，统称“石灰区”。

        白鸽穿过黑白相间的城区，一片淡粉映入眼帘，河东最大的樱林坐落在主城后段。每至春季，成千上万粉色的花瓣便混着初春的清风缓缓落下，全城以樱林为中心，梦幻般飘下万朵樱花，其胜景在城中亦是贵族官宦首选的落户之地，烟阳郡内世族大家大多聚居樱林一带。即使在河东州郡以外，烟阳樱林盛名亦是引得四方文人雅士拜访不绝，只为能坐在樱树下举杯高歌一曲，一赏春日绽樱风采。

        白鸽一振翅膀越过樱林，人声渐息，纯金色的瓦砾屋顶在地上显现出来。河东刺史府由潇帝年间匠造大师筑星以烧金浇铸府顶，翠石为柱立为门阀，为大楚开朝之初潇帝分封诸将为嘉奖河东祁氏起兵扶持，为大楚开国立下汗马功劳所建，乃整个河东最高军政指挥所。刺史府屹立百年，历经祁氏四代主公，除府中下人之外非祁氏家主允准不可擅入。

        白鸽一路飞过黄金的屋顶仍未停下，向最后一座十余丈高血红高塔飞去，高塔立于云端与大地之间，寂静的俯瞰着整座都城。烟阳城别名“五色之都”，最后一样颜色便是这监察全城布防的“赤塔”，塔高十二丈，登上全城四色尽收眼底，为祁康祖父祁星听取征东将军平成免疫耗时七年所修，由目力极尖弓弩兵轮流把守用以监管全城动静。

        白鸽围着高塔盘旋了两圈，向塔下一座小院慢慢降去。白鸽掠过院门，收起翅膀猛向院落檐下俯冲过去，连廊下一只披着白衣的胳膊仿佛早就等在那里伸出。鸽子一振翅落在胳膊上，还未站稳另一只手便伸来把纸筒狠狠揪下。

        “哈！”白袍人眼神飞快扫过手纸条，向身后小屋大叫起来：“我们这位主公本事不大，胃口倒不小啊，还没进城就开始琢磨上平府了，直巴不得把我们一时都给收拾掉了。”说着回头向屋中看去，黑暗中不大不小的房间中已是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人头列成几排，如塑像一般沉寂的挤在屋中。

        “平欢大人说笑了。”白袍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黑衣言官便从列中走出，拜下一辑，“这小主公年岁及壮，锐气正胜。既然‘暗盒’这么快就送来消息，就说明他恐怕已有所动作，或者已经察觉到什么了，若真是如此，我们也应及早动作才是。”

        “陈大人现今已是掌管河东军机的重臣，怎么还是这般胆小啊？”平欢甩甩手中纸条走进屋内，脸上灰白的瘦肉扭曲起来，狭长的三白眼凸起斜立着瞪向前方，猥琐的身型罩在纯白罩袍下更显鄙态，嘴边纤细的八撇胡因激动微微颤抖起来，阴毒的眼神苍蝇和蝎子一般盯向黑衣言官，“您可别忘了，以我平家的势力，别说是这北州回来的小子，就是当初他的老子在兄长面前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有被逼死的份！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个兵器都不会用的小废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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