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赶往轮台
        马蹄声从幽谷中传来，刺破了静谧的夜。在此刻之前，夜色本不该这样，人心显得尤为焦躁，所见之处皆是一片尘土，飞扬而去，又回归原地，尘埃落定，是少年，少年啊！

        在幽谷道路的草丛中，一位老者牵着两个孩童的手隐藏在杂草丛中，打量过去，老者神情紧张，疲惫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又夹杂着坚定，满脸的皮肤尽是沟壑，岁月曾经走过他的脸颊，那满是的沧桑定是千锤百炼的智慧。老者两旁的孩童露出惊恐的眼神，睁大了看着此刻的大路上，孩子们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迄今不多的稚嫩的人生岁月里，早在过往，孩子们便习惯了保持基本的淡定，这无关乎什么人生高傲的本能，只是经过了大大小小的训练，日复一日的躲躲藏藏，孩子们自然习惯性的懂得此刻必须保持安静。

        上次，上一次，上上上次就是这样躲过去的，虽然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爷爷为何要让他们躲在这里等待着马蹄声远去，只是一种习惯，只是被要求必须要这么做。多年以后，他们最终理解了这样躲藏的含义，多年以后，他们再不用这样躲藏了。

        夜色下的狼人谷总算是安静下来，这样的时刻是多么的安详。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山谷的尽头。老者慢慢抬起头，谨慎地看了看道路的两边，两只手轻轻地推了推两个孩子的肩膀，示意他们可以出来了。此刻，月光轻轻洒落，柔和的抚慰才有心的存在。三个身影从草丛里徐徐出来，老者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沿着狼人谷的道路继续向前，无声无息，无休无止。

        今晚的狼人谷注定是不安宁的，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无遮大会”的塞人各个部落此起彼伏。塞族有月圆之夜不远行的部族传统，在明日月圆之夜来临之前，各个部落不约而同的在今晚赶到狼人谷（轮台所在之地），在相隔了三年以后，本届“无遮大会”即将隆重召开，当下，没有比这更让每个塞人心心向往的了。顺着大道一直往下走，篝火通明之处便是此次会议召开的地方，狼人谷作为白衣长老的居所也不过是最近一年的时间。

        四处被驱赶的塞人是没有固定的居住场所的，即使有，也是短暂的。车师沙漠边缘有限的绿洲生活着无数的部族，恶劣的自然条件催生了强大的部族，自然，越是强大便会占拒最多的生存资源。这里没有温情可言，自然法则在这里充分表明了适者生存。

        在所有的部族里，塞人一族最是弱小，整片绿洲的部族没人把他们当成人去看待，在等级之下，他们完全在最底层，他们的地位与牲口畜生没有本质的区别。因此，越是弱小越会被忽略，在绿洲所有之处，其他的部族没有人关注到此次“无遮大会”的召开，这不是什么刻意的不关注而是完全的漠视，所有的部族似乎达成了统一的共识，那就是在不需要的时候可以完全忘记塞人一族的存在。

        只有先驱者能预言到：在漫漫岁月的征途里，在光明与黑暗交替的角落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如你所见也如你所愿，可叹可悲。在那来日，卑微弱小之下所孕育的力量亦可气吞山河。

        塞人最高的领袖被称之为“白衣长老”，实际上这并非是对某一个人的称呼，而是对一个特定群体的称谓，人数是不固定的，任期也从来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章程。通常不会超过七个人，但不管是几个人，塞人的传统是白衣长老人数绝对不能是双数，以避免在进行事务表决的时候，因为票数对等而造成的程序上的浪费。

        必然的情况是，能被推举为白衣长老一定代表着这个人具备品德和才华的优越性，不过随着时间的不稳定，绝大多数时候，所谓白衣长老的任命条件却越来越萎缩为年龄的长幼，更直白的点，若是不到白发苍苍的年纪，纵然你有举世瞩目的才华和品德也绝不会被推举为白衣长老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太年轻了，没有人相信或者愿意相信一个年轻人凭着那点点的人生经验可以去领导并且去决定整个部族的人和事。

        多少年来，没有人可以去反驳这看似理所当然的诡异俗成。除了白衣长老这最高层面的部族阶级，塞人并没有其他层面上的领袖了，比如什么黑衣长老，又或者什么红衣长老之类的。通通没有，全部没有，实际上，塞人从来就没有建立起任何结构性的领导层面，这完全与塞族本身的生存环境有着莫大关系。

        一直以来，塞人便只能在车师沙漠边缘那夹缝中的绿洲，寻找可怜的微茫的生存机会。这就形成了一个条件，若是所有的族人全部集中在一个营地，就会造成完全的食物短缺，一块小小的绿洲是绝对养不活那么多族人的。因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塞人被迫把族人分为四个部落分别自行寻找生存的绿洲，尽可能保持住族人生存的希望。分散到四处的部落群体自行决定以及解决所面临的一切生存问题，因此，塞人不会也没有必要去建立健全什么完整的领导体系，根本上的状况是因时因地的。

        实际上，整个白衣长老群体除了他们身穿白衣所代表的传承下来的威权以外，他们的存在本质上也没有任何意义。平时他们的指示无法及时传达给四大部落，即使接收到了他们的指示，去不去执行或者不执行有没有面临惩罚机制也完全不会受到任何白衣长老的约束。对于新一代成长起来的塞人而言，白衣长老只是成为了长辈们口中发出指示的说辞，年轻人对此十分厌恶，连带着对白衣长老们也充斥着不解不满。任何塞人都能感觉到，本次无遮大会的召开，一定是一次重新确定塞人生存方向的伟大会议。

        这三年以来，车师沙漠发生了很多事情，而塞人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艰难，按照现有老一辈定下来的路线去指引，四大部落以及白衣长老们所在的总坛地区都面临又一次迁徙的危机，而这样的危机总是一次次的在历史上重演，塞人内部感到极度的不满以及恐惧。尤其是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们眼界和心胸已经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对于这一变化，老一辈的塞人都感觉到了，若是再不加以解决并且引导，怕是会出大乱子了。

        此类的故事在整个车师沙漠时不时都会发生，白衣长老们知道，四大部落的领袖们也知道，因此本次无遮大会首要之宗旨便是倾听年轻人的声音，适度放权给一些年轻人，锻炼并且潜移默化的同化他们，让他们按照长辈们的意愿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白衣长老所在的轮台位于狼人谷的中心地带。这是一片的地势平坦的洼地，四周被大山所包围着，若是下雨，这里很容易变成一片汪洋，不过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车师沙漠的雨水是形成不了任何危险的，极为炎热的气候，瞬间的蒸发，水是沙漠里最为珍贵的物品了。

        此地隐蔽性极强，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轮台的安全。轮台所在之地常年保持的人数并不多，在计算食物保有量以后，按照食物的当量匹配一定的人数保卫白衣长老们的安全（其实毫无必要，沙漠里的其他部族是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的，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劳民伤财的过来搞袭击，显然此地不会给其他部族带来任何必要的战利品），其他多余的人数就会分派给四大部落那里。所以，整个塞人的生存状态常年处于原始的焦虑状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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