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天一碗的油花肉汤，可填饱不了王五的肚子；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正是长身体好吃的年纪，更别提，这一碗油花肉汤，他总会分给老张大半碗。王五，躺在夕阳的街角下，抽动着鼻子，嗅着街上小吃摊传来带着春天气味的香气，他又流着哈达子对老张说：“**，等我有钱了，一定每天都要喝上一碗莲藕排骨汤。”

  这莲藕排骨汤可是比油花肉汤还要奢侈的小吃，它一碗的价钱就抵得上两碗油花肉汤，虽然它卖的这么贵，但它绝对也是物有所值的。因为它选用的是南方的莲藕，口感是软而糯的。又听说它的排骨是北方的，不肥不柴肉质紧实；当莲藕遇见排骨，当南方遇见北方；又当水碰见火，一场奇妙的化学反应就这样出现在这条小小的街道里。飘香甜美的香气，还有经历过无数碰撞才出现的那碗莲藕排骨汤，它的滋味儿就像一个人平淡又复杂的一生。尝起来是平凡的，咽下去又带着一丝无关于时代不屈的醇香。能喝上一碗香喷喷的莲藕排骨汤，大约就是王五现在最大的梦想，不对，他望着老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不行，等我有钱了，必须得带上你一起喝，那就**每天买两碗。”

  王五说的底气十足，明显没有肚饿的模样，他的确有着十六七岁少年郎该有的朝气，三月泥人，三月糖人，都让他对自己的未来倒是充满着信心。虽然他摊上的泥人是前天捏的，手中的糖人也是昨天的，但他却从未怀疑过，他的东西会在今天卖不出去——也虽然对面那吹糖人的摊位上熙熙攘攘，比起他这个小破摊要热闹不少，但他还是会念叨着学堂里唯一记住的一句话——“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王五是不是金子老张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王五开张已有一周，除去给他家茶馆送的十几个糖人儿，他也就卖出去五六个。这倒不能说王五捏的糖人不够好，相反王五捏的糖人可比对面那吹糖人的——捏的逼真多了。王五捏什么像什么，捏老鼠比那真老鼠还凶；捏花猫也比那街上四处乱窜老喜欢偷吃的大花猫还要可憎；他最擅长的还是捏小人书上的人物，就拿他捏的“蒋门神”来说，蚕豆大小的头，毛豆大小的身子，绿豆大小的脖子上挤满了爆起的青筋，双眼像是红豆衔的那般杀气又腾腾。眉目像豆线一样上挑着，嘴巴又像是豆缝一样下撇着，简直就和小人书上画的“蒋门神”一模一样。可就这么逼真的小糖人儿，小孩觉得害怕不敢买，大人又觉得不划算买了可惜，最后只能落进了王五和老张的肚子里。反观街对面那吹糖人的，他只用拿起糖棍往饴糖里那么一转，手上再那么一撮，鼓着腮帮子再那么一吹，两手再那么一捏，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物件就这般出现在大人孩子的眼前；他再拿起小木签这么一戳，再轻轻这么一咬，最后再这么加上一旁摆好五颜六色的糖浆，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他便能做好大人小孩都爱看也爱吃的小糖人儿。他卖的也不贵，一个糖人儿五分钱，但架不住买的人多，一个下午他放糖浆的小木桶便见了底。他提拉着自己吃饭的玩意儿，走到了王五和老张的摊位上，他望着他们摆在摊上无人问津的糖人泥人，不买不问只是嘿嘿直笑。

  老张有些看不过去，他觉得他们卖的糖人要比他这个只会“那么”“这么”吹出来的糖人儿要好看得多。但王五却望着吹糖人离开的背影，对着气呼呼的老张说：“**，这吹糖人的功夫可真**不浅。”“功夫？”“嗯，就是功夫。”王五好像想起什么又说道：“我听我师父说，吹糖人的讲究的无非就是手、眼、心、气、火这五个字，也就是手要灵、眼要准、心要平、气要匀、火要温。我瞅了他一下午，他不但胎捏的好，物件关节处也吹的妙，更难得的是他烤饴糖的火候也处理的很不错，他绝对是个见过不少世面的老手艺人。”

  老张没听清他刚刚口中所说的手眼心气火五个字，他倒是揪着师父这两个字问道：“你师父？哪个师父？捏泥人的？还是那塞书给你的？”“都不是，是书上的师父。”王五掏出了那半本破书，翻开页子，指着第一页的一个小人又说道：“是他说的。”老张仔细盯着这个在火炉旁好像在吹着气的小人笑了笑。“我说你是不是看书看魔怔了？他又不会说话，他怎么教你刚刚那几个字？”王五也是笑笑没有回话，他盯着摊上的“蒋门神”“大灰耗子”还有“大花猫”说道：“吃了吧，吃完咱两喝肉汤去。”

  老张一直都在等着王五这句话，他也早就看那“蒋门神”不顺眼，他拿起了“蒋门神”的头恶狠狠的塞进了嘴里，那糖人原本的味道顺着他咀嚼的次数，在口腔里居然有了层次，甜中带酸，酸中又带着一丝苦，当甜酸苦三种不同滋味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在喉咙处混在一起时，又出乎意料的化为了一股透心凉。

  “我…我说王五啊，每次吃…吃你捏的糖人，我都觉得你…你**那句话说的真对。”

  “哦？我…我…我**那句说的不对？”王五也拿起了“大花猫”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回道。

  “就…就是那句，是金子在…在哪都会发光！这糖人，真**好吃！”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