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品—7（3）
  然而，他们对我一顿拳打脚踢，而且操起旁边的鉄锹狠手砸我。我感到手上，脸上一阵剧痛。突然，歹人们停下了，风吹过他们的乱发。我侧脸看去。是冬妹。门开了，昏黄的油灯忽明忽灭，她慢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一阵风吹过，灯差点熄灭。月光下清晰地看到她的衣袂微微飘伏。她静静地站立不动。微蹙着眉毛，眼中毫无表情。她的双唇紧闭，眼神柔弱。恶棍少年们惊住了，忽然后退一步，竟仓惶地逃走了。

  “冬妹把我扶到屋里，她刮下锅灰，一层层涂抹到我的伤口上，又抹上棉油。”

  我朝草地那边望了望，好像风筝飘着。岁月蹉跎，真让人嗟叹。

  “大伯，从您的叙述中，我看出您对年幼的妹妹充满深情。您虽然负疚，但也只能做到这些。再说，您确实一路保护着她。她在这个人间无依无靠，早就把您当成了抽象的依靠，也是具体的存在。我敢假定，即便您成家了，她也会不嫁，而是寄居在您的身边。”

  “小强，你真会说话，不过也让我悲伤，看来你揣摩我的日子即将来临了吧。是的，我约摸记得那年，我托着她的小脸说，‘冬妹，你不小了，找个人家嫁了好吗？’她轻轻地摇头，泪珠从睫毛下滚落。我说，‘冬妹，我耽误了你一生的幸福吗？’她使劲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铭伯突然捂住前额，大声喘气。我赶忙站起，“大伯，大伯，您怎么啦？”

  他幽幽地说，“我心里其实还有很多话，但三天三夜也不可能说完。我说了这么多，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吧。我吐露了一些，我的心里才稍感平安。但我也几乎要跌倒。”

  几乎要跌倒？我崇敬地看着他。这是行将离开的诗人才可能说出的话。他负重前行，此刻在侄儿面前卸了重轭，有些恍惚。

  “您在北方呆了多长时间？”我看了看手表。祁东和冬妹在干什么呢？姑姑一言不语，他不会感到不适吧？

  “大概到了五十多岁吧。”他说到这里，眼泪从指缝间渗出，“然而，我太想家了。我带着冬妹，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夫妻呢。那其实是我的妹妹。我觉得我就是戈壁上的一棵蓬蓬草。一望无际的蓬蓬草啊，有谁理会它们呢！我带着我的妹妹，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我指着它们，好看吗。她笑了，点点头。可是我只想回江南去。后来我放弃了那里遮风挡雨的屋檐，回到了江夏。”

  “您在这里承包了一座荒山，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对吗？”

  “对了一半。我用在外地赚的钱，一步步盘下了镇上十几个门面，好笑和惊奇吧？我发现我对金钱有一种天生的渴望和追求。门面虽小，后来都售价不菲，可惜按照今天的价格也只是十一。这几年我慢慢变卖出去。土地也只剩下一半。不能卖的太多，因为地太小了，马感到拘束，鸽子也太多了，无栖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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