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塑料兄弟情（下）
        堂弟中专毕业被分配到一家大型国有炼钢企业的金加工车间做车间工人，待遇也是非常不如人意的。那家公司不是宝钢，我可以透露这点的。很多人都说，中国未来缺少成熟的产业工人，出路并不只有读书考大学一条。我赞同，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该读书的时候不去读，那么将来必定要为当时的贪玩付出代价。还有，我们缺少的是“成熟”的产业工人，而不是劳动密集型低技术的产业工人。成熟的产业工人也可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将来会担当的角色，这在欧美国家比比皆是。没有专业知识和相关的学习能力的培养，靠经验积累只能知道其然，但有了以上的能力就能知道其所以然，还能主动的改进和创新，那才是难能可贵的，也是保证收入满意的必要条件。这些是题外话了，我个人的理解而已。言归正传，他起早贪黑又不能实现财务自由，令他的家人也很担心。他的一个表舅舅，是某个台资企业大佬的私人司机。平时老板外出应酬的都是带着他的，久而久之就结实了一些社会资源。恰巧的是那些潜在的门路中，就有当时在职的某位央企在上海的一把手。那个央企不便透露，但是不是银行也不是“两桶油”，而是比他们都要强的“影子一哥”。表舅就动了恻隐之心，替我堂弟举荐了一下，美言了几句。果然还是非常管用的，堂弟被破格录用，那家企业的车间工人都是本科的大学生……我只能透露那么多了。俗话说否极泰来，我也为他高兴，毕竟当时他的家庭也突遭变故，而且奶奶也刚刚过逝。他也没有给他的亲戚丢脸，凭着勤劳刻苦，给车间主任和师傅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长达一年的试用期后，没写错，的确是一年。虽然劳动法规定三年合同的最高试用期不得超过六个月，但是那家企业的惯例就是一年之后才能正式转正，有意见的可以选择退出。目前为止，我也询问过他，还没有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敢者。为什么？当然是收入十分可观了，别说一年，我相信三年都有人会答应。随着收入的质变，他的生活也发生了质变，学了车买了车还贷款买了房，他们公司的公积金也是相当的客观的，还有补充公积金，所以还贷也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他年纪也一年年大了，到了该谈恋爱的时候了，一个当时他的挚友把自己的表妹就介绍给他了。两个人一对眼，就相互看上了对方，情投意合的甜蜜恋爱了。女孩不是独身女，在家行二，上面还有个大哥。但不幸的是，她的大哥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我记得这个病应该被消灭了才对啊……也不知道原因，反正她大哥是中了奖了，父母害怕老了以后无依无靠，也担心儿子一个人无法自理，决定违反政策再生一个孩子，于是有了她。女儿谈了恋爱，只是年纪太小了，还在读高中……正常的家长一定会把这段感情扼杀在萌芽中，任何人都别想打扰一个将要高考的高中生！但是她的父母却是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欢迎我堂弟常去他们家做客。理由有三：一，我堂弟收入可观，工作稳定还有房有车的；二、堂弟几乎就是他们女儿的衣食父母，从高中谈到大学毕业，除了学费所有的花销都是我堂弟出的，给二老减轻了不小的经济负担。三、对我堂弟也很熟悉，从小就是和介绍人——他们的外甥一起玩到大。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对过。我也不止一次听堂弟说过，等她一毕业就要上门提亲的。他带着她的小女朋友，香港都去了三四次了，身为大哥的我还没有去过……但是我也不稀罕去，这是实话，原因不谈。她对我堂弟也很不错，记得堂弟急性胆囊炎需要开刀摘除胆囊的时候，都是她在医院里忙前忙后，不分日夜的陪伴在他左右。我提出过，毕竟男女有别，陪夜还是我这个堂哥来吧。虽然平时关系也没怎么好过，但绝不会趁人之危的时候下手弄他……没想到，她坚决要留下陪夜，还说不给大哥添麻烦。我私下里对我堂弟说，他运气不错，还真的找到了一个知礼懂事又会疼他的好老婆。我就是没有表扬过她漂亮，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是真的没觉得那姑娘漂亮过，甚至觉得她有些超过年龄的成熟了。从她犹疑的眼睛里，我感觉她在刻意的隐藏一些东西。这些话我本不该对堂弟讲的，因为热恋中的男人智商基本就是负的，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担心小伙子会吃亏，我特意私下告诫了他，再接触一段时间看看，别急着就确定将来的关系，因为我感觉这个姑娘没那么简单……

        结果，一语成谶……弟弟还是在姑娘毕业的那年去提亲了。在那之前，他做了一件他自己承认的一辈子最最后悔的事情：求他表舅把姑娘也“特招”进他的公司了。因为他当时“未来的丈母娘”求他，说他们家条件困难，担心女儿将来收入不高，接济不了她那苦命的哥哥。期望我堂弟能再帮助帮助他们。我说了，热恋中的男人智商是个奢侈品，果然他一脚油门就轰到他表舅家。至于是如何胡搅蛮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反正目的是达成了。也是他运气好，那个大佬在帮他办这最后一件事后，被调走到别的城市上任了。于是两人从此，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的能见面了，比姑娘上大学一周见一次要强多了。当然所有的脚本都走完后，这最后的终章实在是令人扼腕又……有点气愤。

        提亲的那一天，堂弟和他女朋友一家四口坐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桌上摆着高价买来的茅台、五粮液、还有一些精贵的水果和其他礼物。弟弟表明了来意，当场向姑娘求婚。但是，灰姑娘已经穿上了他亲手给她做的水晶鞋了啊！再次应证了我的担忧啊，她没有伸手去拿那枚戒指。堂弟已经隐约感觉到不详了，晚啦！一步步地被别人引导和利用，自己把别人的路都铺好了，却把自己的退路一手给断了……

        “我们对姑娘的期待很高的。”她妈妈说。毕竟就是兄弟，这剧本我好熟悉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知道的，她还有一个哥哥。我们担心女儿没嫁到一个好人家，自己不幸福不算，还不能在我们百年之后照顾他哥哥。”她妈妈继续说，语气听说非常的平和。这些当然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你虽然有房有车的，但房子也太小了，还有贷款要还吧？那也就算了，关键是你父母还离婚了吧？将来的孩子谁能带啊？我们要照顾她哥哥的，分不开身啊。哦，听说你妈妈现在还没有房子住吧？还在租房子住？那以后如果住在你家，婆媳关系不谈，关键是住得下吗？你也是个好孩子，阿姨很喜欢你，你看，你和我家姑娘在一起，我担心也会给你添负担么。你收入是不错哦，但是……我们的期望更高的，可惜你的条件还不够哦。阿姨不同意这桩婚事。”

        “阿姨，我和她在一起六年了……我家的情况，您也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对我说这些话？为什么到现在才对我摊牌？”堂弟愤愤地答道……

        “话不能这么说的哦。你也说了，在一起六年了！说句难听的，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都应该发生了吧？！我女儿陪了你六年了，你也不亏了呀！”她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我真不敢相信，一个妈妈，居然能大言不惭地当着家人和外人的面说出这种不知廉耻不要脸的话……我还是听我堂弟这么转述的，当时我就……差点要爆发了……脸涨得通红，我气愤地对他吼道“你是死人吗？你怎么回的话？说！”

        “我什么也没说……”他低下头，又沉默了，然后点了一根烟……我一把抢下他的烟，掐断了。

        “你是嫖客吗？你**还不如个嫖客！人家花钱买享受，你消费青春换羞辱吗？你人格就这么不值钱吗？他们可以自贱，你必须把这口气给我争回来！哪里跌倒给我哪里爬起来！带我去，大哥给你再出一次头，我替你扇她妈的大嘴巴子去！”当时我是真的怒了，可能是成年往事的共鸣吧……虽然我是不喜欢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家人小气对外人大方的**、欠抽的笨蛋堂弟。但他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弟弟，欺负他轮不到外人！就在我拉着他往屋子外扯的时候，突然从他家的厨房里冲出一个人，我小姑……真是条女汉子，手里居然提着长得能捅死人的水果刀……目露凶光，也是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狰狞赤红的脸。“带我去！看小姑收拾他们！我要撕烂她那张臭嘴”她怒吼道……完了，差点忘了，小姑也在堂弟家，厨房的门没关，烧菜的她一句没落下……也终于知道，我们家原来是有“尚武”的基因的，我……是空手罢了，小姑她……风采不减当年吧。姑父能寿终正寝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也怪不得她儿子爱摔东西呢……那还去什么呀？真的去捅人啊？夺刀吧，还嫌不够乱啊，后面就是给小姑找降血压的药呗，高血压被气上来了，怪不得那么涨红的脸呢……之后就是听她老人家把那个小蹄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毕竟是一个家人，都舍不得他受如此的委屈。上门闹事，因为怕家里人出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那个姑娘后来火速就结婚了，毕业才一年左右就嫁给了公司里的一个领导，最恶心的是那个领导就是我堂弟的车间主任！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真服了他，即使这样他依然在那里硬扛着，没有冲动到要辞职。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成大事？我看……不会……后来，他也是通过一些别的门道，调离了那个车间，避免了进一步的尴尬。姑娘呢，也是为了避嫌，光明正大地要求他老公把她弄到总公司去了，离开了工厂。

        他经过那次打击，彻底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还问他，那个姑娘替你说什么了吗？没有……自始至终的沉默……又是何其的相似，又是一样的剧本……对于他的遭遇我感同身受，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插了一刀，只是流血的疼而已。而他，却是心被摘走了……再也没有能复原了，因为被碾碎了……彻底碎了，就不会疼了，因为没有了。之后，他换了一部车，扔掉了戒指，倾其所有换了一部宝马X3，这部车的别称是“把妹神车”。堂弟也没有辱没这部“神车”，从此之后出没各种酒吧，朋友圈里“女朋友”的照片也是一茬一茬得换……人数虽然不能和我某个同学比，但是数了一下，差不多赶上我同学2008年时的数量了，差不多三十个吧。得亏他体格比我健壮，换我可能早就牡丹花下死了……他做到了百花丛中过，每片都粘身……直到他在某个酒吧偶遇了现在的他的老婆，我的堂弟妹意外的奉子成婚了。我当时感觉好奇怪的，因为自那件事后，那么多年他都是安全的行走花丛，这次怎么会擦枪走火呢？原来，弟妹家有四套房子，他考虑和她在一起可以少奋斗个好多年。可以把自己的房子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让给他那个把买房子钱都赌掉的妈妈去住。虽然弟妹比他大了三岁，真是货真价实的女大三抱金砖了。话是这么说，去年他们女儿出生了，至今他们的生活还是非常幸福的。毕竟我们联系的本来就不多，至少我知道的情况是这样的。还是挺替他感到高兴的吧。

        我到现在都没懂，为什么他和我同学受了伤害后，都会变得那么的随意那么的……渣？是为了祭奠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是为了麻醉那段痛彻骨髓的伤痛呢？那……那么多姑娘中，就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不计后果地爱上他们的吗？两个男人的伤痛从姑娘们身上找到了慰籍，那姑娘们被他们分手的痛传给谁？她们也是无辜的，前提是奔着恋爱成家的目的来的那些。受过伤，就能如此不顾及他人，就能如此随心所欲吗？能量守恒我知道，但我觉得感情这个东西也是守恒的，透支别人的太多，自己便得到的越少。我恪守“己之不悦勿施于人”的信条，大街上被石头绊了一跤都会把石头踢走，一是泄愤二是不要让后来者再重蹈覆辙。那为什么就不把别人的心，当成肉了呢？那也是捅一刀就会流血的心啊。反正我对他们的做法很不以为然，甚至有点鄙视。当然，渣男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做的，那得要财貌双全啊。我同学那是满分的正品，我弟弟……可能是九块九包邮吧。那也证明了，渣不渣的其实和相貌没有太大的关系，关键就是他的心态是如何的吧。不帮别人可以，但至少不要转嫁痛苦给别人，因为那是即伤害了别人，也治不好自己，损人也不利己还浪费时间和精力金钱的。反正我是不喜欢他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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