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近安城
  刘寻坐在小院里，抬头看着夜晚的天空，黑暗的天空没有星星，孤单单的月亮垂落着，没有什么生气，像是在和刘寻静静对视，老仆在不远处闭眼坐着，偶尔向刘寻看一眼，叹出一口气来。院里沉闷却宁静，院外却并不如此。院墙下伏着两名黑衣人，手中都持着匕首，气息微不可察，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便起身跃起，跃起的刹那，两柄飞刀不期而至，直射中二人咽喉，二人势头断绝，笔直坠落下来，黑暗里冒出几名同样穿着黑衣之人，将两具尸体很快处理，随后便又隐入黑暗中。老仆听见动静，只是向院墙撇了一眼，刘寻摇了摇头，从躺椅上缓缓起身，走回了屋子，“早点休息吧。”“好的老爷。”

  近安城，北方关隘，军事重地，冯卓冯老将军的驻地。此刻的冯府大部分灯火已熄了，只有正中的大堂仍点着烛火，冯老将军坐在檀木椅上闭目养神，一名黑衣人站在将军身侧，低声念着手中的讯报，“又有刺客，这是这月第几波了。”冯老将军缓缓睁开双眼，黑衣人恭敬回答，“第四次了。”冯老将军皱着眉头，檀木扶手被老将军的手抓的嘎吱作响，“我等必保刘将军无恙，请将军勿忧。”老将军冷哼一声，“限期已经过半，等限期到了，恐怕没人再能保住了。”黑衣人低下头去。良久，老将军才问：“写《春潮》的人找到了么？”黑衣人点头，随后将讯报呈给老将军，半刻，老将军面露惊容，“岂有此理？”良久，老将军才挥了挥手，黑衣人颔首退下，晚风从门户中侵入，烛火摇曳，老将军的脸忽明忽暗。

  次日，近安城迎来了两位贵客。

  冯老将军正在察看各地军报，有人轻轻叩响房门，老将军头也不抬，仍专注于军报之中，良久，冯老将军才看完手中书简，将其放在桌案上，捧起凉透的茶杯喝了一口，此时房门再次被叩响，老将军放下茶杯，回应道：“进。”一名身着布衣的男子便推门进来，看到来人，冯将军微微一愣，起身便要叩拜，布衣男子小跑几步，搀住冯将军双臂，脸上笑容和煦，“将军不必多礼。”男子将冯将军搀到左首座坐好，自己则坐在右座，随后便询问起冯将军近况，冯将军一一答之，交谈小半时辰，冯将军才终于找到机会发问：“不知太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男子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卷金色布卷，“我来看望老将军，顺便给父皇带份旨。”冯将军一惊，随即离座跪下，“吾皇万岁。”太子将布卷平放在案上，起身将老将军搀起，“近日各地乱民猖獗，父皇派了几位将军都没能取得太好成效，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诗会临近之际，父皇不希望各地太乱，所以让我来请老将军出山平乱。”“微臣自当万死不辞。”太子微笑道：“有您出马，自是手到擒来。只是...”太子看向冯老将军，“不知将军您怎么看待这场灾祸？”冯老将军正襟危坐，“乱民流寇而已，不足为虑。”太子却笑着摇了摇头，“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几日前陈将军派出一股队伍往鄱阳郡清剿乱民，却不料全军覆没，陈将军亲自出征时，却再寻不到这支乱民队伍的踪迹。除此以外，其余各郡的队伍也逐渐出现败绩，一时半会想要轻扫完，恐怕不是易事。”冯将军微微点头，太子轻笑一声，“将军倒像是在考校我了。”随即摆摆手，“无妨，正希望得将军指点，我再多胡说一些。”太子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走动，双手负后，徐徐吐露心中见解，老将军在案边躬立，不时点头。良久，太子才停下脚步，“难得今日有兴致，说了这么多。”老将军叹道：“太子军略眼光，令臣钦佩，先皇少时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太子闻言颔首，“得老将军此言，此生无憾。”随后捧起茶杯一饮而尽。“今日舟车已有些疲惫，先请辞了，晚些我再和十二弟一起过来。”太子洒然一笑，不等相送，便自行离去了。冯将军一愣，心道果然太子如传言般洒脱，有些江湖气息，只是此次来访，想必不只是传递圣旨而已。老将军似是想到什么，随后便面色严肃，深深陷进座椅当中，那卷圣旨摆在案上，始终没有被翻开。

  傍晚时分，冯府刚点上灯火，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蹦跳着进了冯府大门，刚绕过照壁便看到冯老将军坐在正堂台阶上闭目养神，老将军适时睁开眼睛，站起身掸了掸灰尘，“参见十二殿下。”孩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冯老身边，制止了冯老跪下的势头，“父皇说了，你谁也不用跪，我可不敢受礼，要不然等会哥哥看见要说我了。”随后便搀着老将军进堂内坐下，十二皇子向堂外偷瞄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快速的塞给冯将军，冯军有些惊讶，但还是将书信放入怀中。太子不久也到了，冯将军将两位皇子引到宴厅，三人都执意不肯坐上首位，于是留下上首分坐三面。或许是因为十二皇子也在，太子没有再提及乱民之事，只是和冯将军谈些江湖趣闻，十二皇子的眼中则只有满桌佳肴，甚至偷偷尝了几口酒，不久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冯将军亲自将皇子抱到偏厅休息。太子和冯将军相谈甚欢，直到后半夜太子才露出倦意，示意告辞，冯将军将太子和十二皇子送上马车，临走时，太子抓住冯将军的手，言语模糊的说到：“冯老将军...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太子请说。”“若他日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能否请老将军帮我一次。”老将军心中巨震，久久没有言语，太子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起身走入车内。马车很快便消失在道路尽头，老将军在原地伫立片刻，便走回堂中，从怀里取出那封书信，放在圣旨一侧。

  冯将军拿起圣旨，在桌案上摊开，旨上写着任命事宜，令冯将军前往南方平乱，而圣旨最后，竟赫然写着“若平乱有功，赐一次免死特权。”冯将军脑海中闪过刘寻的身影，心绪复杂，冯将军已是三朝老将，自然熟稔君上的御下之术，但宣文帝如此露骨的要挟，却令冯将军有些寒心。冯将军平定心绪，卷起圣旨，小心的拆开书信，白纸上字只有寥寥几行，冯将军却越看越是心惊，看毕，冯将军将白纸揉作一团，扔进烛盏之中，火焰升腾起来，白烟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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