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从正式进入业务组以后，我每天工作的时间都在12小时左右，每周只能休息一天。但是工资只比我第一份工作多了200块。

  每次加班我都会跑到楼下公园里的街边摊，买一份加蛋的鸡蛋煎饼。因为是老主顾了，有时候老板会很慷慨的多给我一根炸果子。葱花和蛋饼的香味最能使我满足，软糯的口感，加上秘制的酱汁，咬上一口，唇齿间回荡着那浓浓的香味。同事们也会被这味道吸引，在他们的强烈抗议之后，我每次都要多带几份回来。在煎饼香的办公室里加班，让彼时的我甚感满足。那时，我是很欣然的接受加班的，我觉得只有加班的人，才最有存在感。甚至我觉得对公司而言，加班的人才是不可或缺的。

  我自从进入新公司以后，就再也没有和冰清联系过。本来想在转做正式员工之后，约她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毕竟在我失意的时候，遇见她，她给过我鼓励。但是，我拿起电话却没有勇气拨过去，连编辑好的信息，都被存入了手机的草稿箱。我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对于我的这一小点进步，在她看来可能微不足道。巨大的现实落差面前，我规劝自己，还是别有什么幻想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告诉她，“我已经在一家公司里转正了。”无头无脑的一条短信。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复“恭喜你呀！就知道你能行！”。抱着手机，我反复的看着她的回复，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她的笑脸，我沉沉的睡去了。

  拍卖公司属于中介服务机构，一方面要寻找可拍卖的标的（biaodi），另一方面还有寻找有意向的买家。不同于国外成熟的拍卖市场，国内的拍卖市场的爆发式增长主要得益于国家的政策及相关法律的出台。大部分购买标的的人都是抱着投机的心态，以小博大。因为国内土地，债权市场开放后，大量的土地、银行的不良资产转入市场，而拍卖则是合法的交易手段之一。也有人借拍卖的途径，转移资产，划公为私。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拍卖公司专做艺术品拍卖，可是在当时的北方市场，做这种投资的人很少，而且风险很大。举个例子，字画古玩的拍卖，按照拍卖法的规定，拍卖公司只收取成交后的佣金，但对于所拍卖标的的真伪，不提供担保。致使很多搞艺术品收藏的买家，在拍卖会的氛围之下，高价拍得赝品。有时也会赔的血本无归。

  我们的老板是做二手房交易起家的，所以他对房产，及房产类债权的拍卖很感兴趣。这也就使得我有很多机会与法院，银行及资产公司的人员经常就某一标的频繁沟通。一来二去，我也就接触到很多行业内的潜规则。

  比如，有买家找到我们，说对于目前封存于某资产公司的某项资产感兴趣，愿意收购。我们就开始找资产公司进行攻坚。资产公司当然不会就那些容易出售且回收资本较高的项目简单出售，他们会把这些资产打包，然后挑选合适的时机出售。往往一个优质项目会捆绑2至3个垃圾项目。这样，收购的人，要获取该优质项目就必须整体购买。当然，也有能人，可以把个别资产单独解包，这样的人，背景一般都相当深厚，且可推动目的达成的回报也都是高额的，不可告人的。

  资产公司也会定期做一些项目推介，类似于商场的促销，于是我们这些拍卖公司的业务员，就像猎犬一样，开始拿着清单到处寻找。我曾看到最可笑的一个抵押物，是一段马路，还是单向的。就这样的抵押物竟然从某国有大型银行手里贷出了20多万。

  当然，查勘标的有时是伴有风险的。有些债权持有人，并不希望债权抵押物被其他人买走，这类人往往都有神秘的背景，黑白两道都是有名号的人。他们经过法院被查封的抵押物，都很难被执行处置。而我们只是追逐利益的商人，为了达成客户的需求，常常铤而走险。曾经的我就差点被一群恶汉堵在胡同里。还有一次，我开着破捷达穿过一群黑贝，只为要一个联系人的电话。好在它没在关键时刻熄火。

  渐渐的，我开始陪同公司领导跟法院、银行及资产公司的人一起应酬，因为我要开车，所以每次陪同，我只管吃饱，不用喝酒。但是离席前，领导都会示意我先行离开。有一次我在外边偷偷的看到了，几分红色的小包裹经领导的手交到对方的手里。自然的，几个星期后，我们这边就拿到了几个项目，这几个项目当然也就是他们酒桌上提起过的。

  当时很流行一句话，“酒是第一生产力，酒量代表工作量”。开始我很鄙视说这种话的人，也根本不理解这里面的含义。我一直认为，有真本事的人才不会在酒桌上谈工作呢。饭店就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后来我才明白，只有心高气傲的或者没有背景的人，才不在酒桌上谈工作。曾经被教育的所谓“正直，诚实，术业有专攻”都已经被这利益驱动的洪流吞噬的殆尽了。

  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再一次被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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