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古城 2 (6 / 6)
        一个农家院落传来锤炼铜器钲钲的声音。院子的土墙经多年风吹雨淋已剥蚀残破，用树枝捆扎成的大门斜耷在一边。门口车辙纵横，坑洼不平的泥路还带着雨过的潮湿。院子一角，渠黄卧在泥土地里，静静咀嚼草料，她是一匹黄色带着白色团花高大的马，有着修长的脖子。在屋内一角，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袒露右肩，肩上有一处伤疤，肌肉颤动，奋力捶打铜坯，火花四溅。他就是赤奋若，宅皋狼的师傅。

        突然，院子里渠黄抬起头，警觉地倾听着。仿佛远处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赤奋若须发已经带着一些花白，但还是那么强壮果敢。他听到车马已经冲到院门的声音，从墙角的背囊里抽出一把铜剑，冲到院子里。

        院子已被十数名骑马壮汉和几部戎车围住，其中就有那伙扮成客商的外乡人。

        为首是一个长相凶恶身形魁伟的汉子，站立在一乘四服戎车上，散着头发只是扎个头巾，未带头盔，上身着皮甲，车横上靠着一件带锯齿的长殳。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赤奋若，“这就是当年中原最强健的武士吗？现在却委身于低贱的冶匠行躲藏性命。”

        赤奋若并不答话，猱身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敌人，抢进他的怀里，铜剑顺着胸甲的缝线划到小腹，对方惨叫着倒了下去；其他人围成圈子挥舞着剑戈扑上来，骑马和驾车的人也慢慢收紧圈子，支着弓箭提防赤奋若外逃。赤奋若砍倒一人并不停滞，顺着一人刺过来的矛，抓着矛杆，借劲劈向他的脖颈，持矛人大惊之下，撤手退着堪堪避开剑尖，胸前的斗篷带结瞬间崩开，赤奋若动作敏捷，跟上一步，右脚踏在对方脸上；后边一人持剑刺了过来，从赤奋若的左肩滑了过去，血立刻渗了出来；赤奋若大喝一声，反手将矛尖刺入敌人的小腹，穿甲而过，这个丑陋的盗贼扭曲着脸倒下去。后面戎车上的射手趁机射了一箭，险险射中赤奋若前额。

        面对众多武士围剿，赤奋若没有一丝胆怯，他竭力去寻找薄弱的地方突击，让对方无法形成对自己的合围。可是敌人都是剑术的好手，他的后背、肩膀已被刺中数处。赤奋若依然神勇不减，瞬间又击中两人，可是他冲出一道圈子，敌人又会缠斗上来，始终让他无法脱身。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鸣镝刺耳的声音，院子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原来是宅皋狼驾车正好赶到，情急之下，吹动鸣镝，帮师傅脱困。赤奋若趁着众多敌人愣神的一刹那，纵身跃上土墙。身后众多射手大声呼喝，纷纷搭箭怒射。渠黄尥蹶子冲过来，搅动那些马匹跳跃起来，射手都东倒西歪站不稳，数枝羽箭钉在土墙上。但敌酋发出强有力的一箭穿透尘土射穿了赤奋若右臂。赤奋若从土墙上栽了下来，恰好滚落在宅皋狼的马车的车轼上，铜剑跌落在车厢里；敷愉急忙拉住他。

        宅皋狼拉起辔绳，马车狂冲出去。他抽出铜剑，砍断了院门的柱子，本来就要脱落的门扇滑落下来，门上面的草盖溅起灰尘砸将下来。

        敌人的羽箭从背后向宅皋狼飞来，堪堪要射中他的后背，赤奋若捡起车厢内盾牌替他隔开致命一箭，因为过度用力他的手臂鲜血流淌，洇满了戎车的裀席。赤奋若非常痛苦，脸色惨白。敷愉想替他按住伤口，却被颠簸的车子晃倒摔在车厢一角。

        曾经摔伤赤冶匠的凶恶大汉追到近前，用铜剑向宅皋狼劈砍。宅皋狼娴熟地驾马车躲过，情势非常凶险。宅皋狼对敷愉大喊，“阁子里有弓箭。”车子速度飞快，沿着坑洼不平的泥土路冲出村口，敷愉打开戎车底部的阁子，很费力地取出弓箭向追击的恶汉射击。凶恶大汉正在追砍宅皋狼，突然一枝羽箭从耳边飞过，抬头一看，敷愉正拈起第二枝箭，站也站不稳，不禁哈哈狂笑。不料，这一箭正中他的喉咙。恶汉瞪着眼睛，摔下马，撞到路旁草堆，顿时，满天扬起散发土腥味的杂草末子，他的马也慌不择路窜向麦田。

        敷愉的箭射得很准，她经常跟着父亲围猎，这会拿敌人当野猪，连发几箭，又射倒一人。敌人的箭也射落她的发髻，当真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方的马车都在高速奔驰，稍有不慎就有甩出去的危险。赤奋若用葛布扎好伤口，左手支起盾牌，敷愉躲在后面发箭，敌人躲着飞箭，仍不舍追赶。

        前面的道路渐渐出现一道宽阔的河流，原来这条路通向一个渡口，宅皋狼只能驾车沿着溱水崎岖道路奔驰，同时躲避不断袭来的飞箭。敌人渐渐追近了，他们用密集的羽箭压迫得宅皋狼三人抬不起头，右骖已经中了两箭，仍然强劲地奔跑，车厢和盾牌也插着十几枝羽箭。宅皋狼躲避着敌人，几次险些滑下河堤。

        敌酋驾着战车追了上来，抡着长殳砸过来，划过车轼，割裂了车辐，祸不单行，左侧车轮也撞到了石头，顿时战车飞了出去，在空中解体了。宅皋狼只好用辔绳拦着乘马冲向湍急的河流。

        此时的河水刚刚解冻，还是那样冰冷，水流湍急。敷愉落水后很快挣扎不起，长发随着漩涡裹挟而下。宅皋狼大为着急，不顾一切游过去，托起敷愉。敷愉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气，抱紧了宅皋狼。赤奋若被水流冲得不见踪影，马匹也被冲散了。敌人沿着河岸追着向水中射箭。宅皋狼只好托着敷愉，凫水向对岸游去，敌人渐渐变成小黑点，呼喊叫骂声也变得遥远。宅皋狼逐渐眼睛模糊，肢体也冻僵失去感觉，他集中最后一丝力气把敷愉扶到一块断裂的车衡上，再也支撑不住，向河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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