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古城 2 (1 / 6)
        冥厄的城门上响起沉闷幽远的号角声，几个胖胖的兵士鼓着腮帮子吹响巨大的铜号，声音浑厚昂扬，这是迎接贵客的曲调。一队乐鼓手列队从城门鼓舞着，迎出城门。城楼上还摆着八面牛皮大鼓，十六个赤膊兵士，舞着鼓槌步和着音乐的节奏，一起一落的捶打鼓面。宅皋狼和敷愉恰好刚出城门，被唬了一跳，他们顺着大路向前眺望，果然大队的兵车从远处的大道上鱼贯涌来。一队队戎车威风凛凛开过来，军士盛装，甲衣鲜亮，旌旗林立，旄帜飘扬，上面绣着各种姓氏，都是当时最为显赫的贵族。最前面是一部六服的金根车，六匹骏马，高大俊逸，鬃毛整齐，尾巴用彩带扎起。车厢夔凤麟雀的车饰栩栩如生，御官穿着王家特制的士官服安坐在前厢，玄色的帛衣领口上是精致的云纹彩绣，里面是红色的武士服，外罩甲衣，戴着高高的船型冠，两根稚翎一左一右随着车子的稳步前行轻轻摆动，戴着漂亮的皮护膊的双手优雅地扯着組丝的辔绳。华盖是亮丽的金黄色，洁白的帷幔掀开一半，中间端坐着一个面容骄傲的中年贵族男子，衣着华丽，佩戴着精美的玉佩，峨冠博带，长袖飘飘，腰下佩戴长剑。两个细腰高鬟的侍女为他端来一盏溱梁醴和冒着热气的手巾，车子虽然颠簸但杯盏内的醴酒一点也没有洒出来。车下两旁围满虎贲护卫，手持戈矛，武器锋利闪着亮光。

        后面的一部安车却是另外一种装饰，从红色的华盖垂下十几幅绣着黑色玄鸟云纹的素绢幔布，车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宽大法袍的巫师，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而瘦削，一身灰白色的法袍非常蔽旧，头发用一把玉簪挽着，也不戴道冠，任由周边车马隆隆，鼓声震天动地，他只垂首闭目，一副坐照入神的样子。

        宅皋狼和敷愉的戎车避让在一旁。过去的兵士都惊奇地看着这对奇怪的青年。一个俊美的少女穿着武士服罩一件彩色轻纱的帛衣，另一个也穿着中原武士的甲衣却像个异族人。

        金根车经过，车上的中年贵族招呼御手停下车，看着敷愉说道：“是敷愉公子吗？穿上武士服装我都不认得了。这是要跟随我去征伐犬戎吗？”

        敷愉看躲不过，示意宅皋狼驾戎车向前，给中年贵族施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圣人说过，能够站在山巅歌唱的，都不应该杀戮。子珝公爷来到申国，我将带您去溱洧之苑，猎取上天给予我们的，不多取一分，也不少取一分。然后马归南山之场，戈入北山之库。驺虞麒麟率百兽为公爷舞蹈，凤凰玄鸟领百鸟为公爷歌唱。王叔说好不好？”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貌美的小姑娘，更喜欢她伶牙俐齿，不觉得她冒犯了康叔子珝。

        康叔子珝拢一拢宽大的袍袖，笑呵呵地说道：“敷愉！圣人的话可不是好拿来杜撰的？国民雍雍，野民纠纠；维是立德，周流无碍。虞人法自然之道而有兄弟之殇；夏人尚亲亲之治而有父子之隔；殷人崇神巫之术而有氏族之乱。周公设礼而诸道亨通，万民咸悦。所以圣人所乐，维礼法也。礼仪说女子不宜着男装，公子现在有违圣人的训导，我可是说不出一个好字来。”

        敷愉扁扁嘴，“公爷道理多，礼法也多，修辞也多。小女子比不过，咱们在上巳赛马会上论个输赢吧。巫师爷爷预言我一定赢！”

        闻得此言，后面安车上的巫师睁开眼睛，宅皋狼心中一动，这个巫师的脸怎么这样熟悉，尤其是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面上却不露出半分惊异之色，只觉巫师的眼波在他面上一扫而过。

        康叔子珝让敷愉向后看，跟着金根车的是几辆崭新的戎车，每辆戎车后面都拴着几匹骏马，总共二十几匹，每一匹都是体态俊逸，骨骼雄健，一望而知都是上等的良马。敷愉不由得气沮，想康叔子珝在王城自然容易收集天下良马，包括异域珍奇马种也是招揽得到，不像申国地处南方僻壤，本就不产良马。可是她扁扁嘴，故作看不上，说道：“马匹有什么稀罕？谁不收养几匹？我可有中原最好的赛马御官。”

        康叔子珝这才注意到在为敷愉驭马的是曾经跟随自己征伐北翟的宅皋狼，他笑着说道：“在厘垣城，邀你来做我的车士，你说不告父母难以从命。却是来到此地为敷愉公子驾车。年轻人的志向不可揣测啊。”

        宅皋狼忙下车，伏在地上给康叔子珝叔行军礼，“臣自幼是申氏的家臣，不敢自专承公爷之命。”康叔子珝的一个家臣，个子瘦高的公叔祚正驾车驶过来，他识得宅皋狼，停住马车，说道：“嘿，又碰上这个十夫长，我见过最擅长驭车的武士。这次要在赛会上决一下高低。不过若是敷愉公子亲自驾车，天神爷爷已经许了她金筹，我等不敢再上场露丑的。”众人闻言不禁哂笑，素知公叔祚风趣爱开玩笑。他走上来，大家就期待他说两句笑话。

        敷愉也认识公叔祚，每次他都说些疯话，惹她不高兴，便没好气地说道：“你像一个竹竿一样，不上场也会露出你的丑脑袋，马儿见了你自然就没有心情跑啦。”众人含笑点头，认可敷愉说的话。

        公叔祚做出一副哭脸，“哎呀，主要怪我的父母太性急，他们为了让我长快点，让马车拉着我---我就被拽长了。”众人开始很纳罕，后来听到他长这么高的原因是被马车拉拽的，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康叔子珝也不禁莞尔，他评价道：“敷愉公子这马是千里之马，却是新服的，再好的御手恐怕也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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