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镇和我家的往事 (1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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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小镇和我家的往事 (1 / 2)
        跟着巴吉玛捕捉野鸡、野兔,尤其是巴吉玛有几回套着了活蹦乱跳的狍子,被套住的狍子毛色浅土黄,腹部由显浅黄致雪白,一对黑眼睛忽闪忽闪的,不时蹬蹬腿,卧在雪地里费力地抬起头闪烁着亮晶晶的小黑眼睛傻傻无助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却好像咋都看不明白,看不出它有多么难受,倒像是刚开了一个让套住它的人非常欢喜、自己却非常懊恼无比的玩笑。

        那是我童年、甚至青少年时代记忆最深刻、最快乐的事。多数情况冬季捕捉到的野鸡、野兔大半是死的。冬天也巴吉玛巡山最紧要的时候,因为偷打柴禾的人总是图近便找机会想搂上几捆。狍子和野鸡和野兔就不一样了,多数是活的。虽然都是用套儿套住的,可野兔、野鸡被套住后,用不了多少功夫就完蛋了,狍子只要没让套儿勒住脖子且活呢,狍子蹄筋是我儿时最喜欢的野物吃食。溜、炒、蒸、白水煮到稀烂都是我爱极了的吃食,也是我眼中绝对的珍馐美味。

        195年,我小学毕业了。整个夏季在家等着上初中,乡下中小学校的假期都比较长。镇上忽然开起了大食堂,家家户户都不再自己开伙做饭,连自家的大铁锅都交公了,那些东北式的家用大铁锅落了起来比镇办公楼院子里的大柳树还高,镇上人看着就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个滋味。全镇老少都在扩建了的镇政府食堂吃集体伙食。一到饭点,食堂里那个热闹啊。乌乌泱泱、老婆喊孩子叫的人声,唏哩呼噜叭叽叭叽的吃喝声,叮哩咣啷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响成一锅粥。

        这不打紧,要命的是那年还发生了一件让少年的我稀里胡涂怎么也弄不懂的怪事——

        我巴吉玛说那是吹牛逼大赛。县属各个基层公社老是开大会,内容也非常简单,就是比着吹自家地里的粮食产量,那叫一热闹。县里开,公社吹,公社开,各大队吹,大队开,各个小队吹,别管啥规格内容就一个:比着吹自家地里的粮食亩产量谁的更高。可咱这个小镇就一直平平稳稳,董福久不愿意整这个景儿。凭着他不算老的资格和还算显赫的战功,上面也不愿意和他较真。秋收之后,县里来人验收核定粮食产量,好最后定下缴纳公粮的实数。县高官、县长带队,一众人等二十多号。在镇政府的大院里摆开了吓人的阵式。董福久只带了几个收粮入库的工作人员静悄悄地站在他们对面。

        那时的镇里只有几个农产品加工点和几个公私合营后的小商业和加工点,叫副业队。贡家巴吉玛的小店和镇东头的铁匠铺就属此类。另外还分有两个镇直属生产队,直属队生产的主要粮食就是水稻,只有很少一点旱地种些玉米、高粱、大、小黄米之类,蔬菜队就是供应给县城居民的各种大路蔬菜,秋季的大白菜、土豆、地瓜、萝卜大葱之类。

        县长、县高官都不言不语地默默盯着他,董镇长站军姿一样笔杆儿条直地杵着,他挤了挤僵硬的笑容讪讪地笑着说,咱**最讲究实事求是,这个没错吧?县长、县高官点头。他又接着说,秋收一下来,过称检斤的,验粮开票的、收粮入库的,都在这儿,账本也在这儿,粮食在院南的粮库里囤着。请各位领导当场过目并且实际检斤核对,如有半点差错,多了不敢说,上下差三斤就剁了我的脑瓜瓢儿绝没二话。

        说完董镇长一转身,他身后的所有人也跟着齐刷刷一起转过身,他们身后居然露出了横在院子中间的一把铡草用的大铡刀,刀口好像刚刚磨过,闪着点点寒光。

        县上来的一众人等面面相觑,惊讶、尴尬,个个脸上都是极不自然的表情。县长和县高官对视了一下,点头示意,只好按程序检验。果然早已囤好的粮食只多了二斤九两。也就只好按实数按政策比例定下缴纳公粮的数量。

        这一天晚上,巴吉玛久久没有丝毫笑意,且沉默不语。

        我问他这是怎么啦?他苦着脸说,咱得心里有数,想个万全的法儿啊。

        我懵懵懂懂,啥意思啊?

        傻小子放牛——赶早不赶晚啊,要不然可真就赶不上趟,肚皮不等人,饿死了人真就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就这么比着吹,把缴公粮的数就全顶上天儿去了。到时候咱这些老百姓没有粮食吃,这两三千口子大活人可咋办,把男女老少的大小肠头儿挤空捋顺溜了当吊死鬼儿的勒勒绳儿?

        年少的我当然还是懵懵懂懂。

        从1959年春天开始,巴吉玛就开始偷偷摸摸在他看护的老林子深处所有的南坡地里这儿种上十几棵玉米,那里栽上几十株高粱,有山泉水源的小地块儿,不管有几平方米大小,他也能弄些粳子苗(水稻)栽上。虽然这些粮食作物都受到阳光、肥料、通风、地墒等客观条件的影响,产量和成色都不咋着,可到了秋天他还是收获了数目不小的粮食,只不过产量和成色差了些。没过多久这些偷偷种下的粮食就显出了特殊作用。

        1959年秋收下来,董镇长还按老套路办,结果被批了个七荤八素,挨了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不说,还降职为副镇长。可新镇长坚决不肯接手,说什么也不愿意正式接下一把手镇长的官衔儿,他叫李有才,也是个东北民主联军(四野)的副连职转业军人。他说,这填坑整人又掉架的好差事,咱没那本事干不说,也拉不下脸儿干。实际上还是董福久说了算。镇上的人说,这李有才真是条汉子。他从来也没进过镇长办公室,一直和另一个副镇长一起办公。镇长办公室一直就那么空了二年多,直到北京七千人大会后董福久官复原职。

        巴吉玛后来告诉我说,他在林子里种的庄稼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足有五、六十片,差不多有小一亩多地呢。到了1960年,饥荒遍及全国,他这点“私藏自留地”里的收获竟然救下了全镇不少乡亲的命呢。董镇长看到我巴吉玛就把需要紧急救助的人家悄悄说给他,他就按照董镇长的吩咐悄悄给送去救命粮,不多,一口袋也就装个十斤八斤,人口多少也就小有区别,巴吉玛到了人家院子门口,也不进屋,就站在院门口小声吆喝一声,老某家,这是董镇长让我给送来的。放下粮食口袋就再也不言语旋即转身离开。

        我的舅妈也因为抓老鼠的本事,从老鼠洞里淘出了不少的粮食给巴吉玛助力。

        记忆里,那个时候的巴吉玛总是很疲惫,呆在山里的时间很长,脸上的笑容极少见,眉头总是像额头上横趴了两只又肥又懒的大春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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