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下)我的贡舅舅 (2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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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下)我的贡舅舅 (2 / 2)
        我的亲娘舅说他做梦也想不到,我这两个八杆子或许能勉强打得着的舅舅日后竞成了谁是他事实上的亲妹夫的一桩悬案。甚至连我到底是谁的种——直到贡舅舅回大陆探亲之前,连我自己也不敢确定,可惜呀,基因鉴定技术在我能够应用的年代尚未普及,如今能够普遍应用了,与我而言却又根本就不需要了。

        贡舅舅到我家的那年才十六岁多一点儿,但却已经相当独立。一个人在外闯荡也有一年多了。到长春之前,去过哈尔滨、海参崴、上海、南京、杭州、北平……许多大小商埠重镇要地名城,没什么正经事,就是到处走走看看,长长见识,见见世面。这是他家老爷子的刻意安排。用那位老人家的话说,那可是用了我足足五亩好地的好银子呀!还外带一个大拐弯儿。

        这位老人家笃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训。

        别看我的这位贡舅舅挂着一副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儿长相加皮囊,却一点也不怕吃苦。去广州的路上,途经武汉三镇时,所有的盘缠都让小络(偷儿)惦记去了,一个大子不剩。他就步行了两个多月,边赶路边打工。到了广州居然吃喝全不愁了。刚过长沙的时候他巧遇了一位看样子也是读书人的同伴,是东北辽阳人氏。那同伴的姑夫是京广铁路上一个养护铁路设施的施工队的小老板,可不识几个字更不会算账。贡舅舅拿着同伴写的信就去找到了人家,说是他能帮忙算账。结果他不仅账算得好,连人家的法律文书也帮人家重新整理得条清理顺,人家就给了他个相当不错的工钱。这还不算,那个人又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许多沿京广线的业界同行,他就这么一路帮人算账、整理各种商务存档、法律文书,一路上挣着白花花的现大洋。轻松潇洒得活脱脱一散仙似的溜溜达达坐着蹭车就到了广州。回家的时候还用余钱给家人买了不少南方的年货,给他家老爷子买了一整套价格不菲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产自歙县,把老爷子乐得哟,居然在家大摆了三天的流水宴席。见人就吹他的儿子:我贡某的独生儿子如何如何能闯荡,如何懂事理,如何孝顺,如何见多识广等等。

        他虽然在广州仅仅呆了两个多月,居然已经把广东话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巴吉玛在长春街头和贡舅舅巧遇,就是在贡舅舅被省立中学录取后,刚从家里出来到宽城——长春县才二、三天。贡舅舅的家是最早离开打性乌拉街的,是民国元年,贡家就在辽东HR县城城西一个叫六道河的小镇定居。那镇子离县城很近,也就只有五、六里地。

        贡家老爷子善于经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爱鼓捣买卖成瘾了。”弄了不少的小买卖,如五金店、当铺、杂货小店之类。过些年,赚的钱逐渐多了,就在县城办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实业工厂:满顺农用工具加工厂。其实就是比当时的铁匠铺、马掌店多了几架原始的老车床、刨床和一个很老旧的铸铁设备,能生产加工些比一般传统铁工作坊稍微复杂点的简易农用工具而已。可那在当时当地也是个了不起的事儿,贡家老爷子因此在这个辽东小县名气不小呢。

        贡舅舅和他的老子一样,嗜书法如命。可他后来由于职业需要不得不把自己真正的身份、出身等家庭背景深深隐藏。可他又实在舍不下书法的研习。于是他居然想出了一个奇特的练习书法过瘾的法子。

        他在自己的住处安排了深紫檀色的一张桌子,原色漆面,非常光滑明亮。桌面下有个暗格,只放三样东西,一是一管狼毫笔,二是一碗清水,三是一块干净的白抹布,再就是桌上有一杯极酽的花茶。他每天晚上空闲下来,就端坐桌前,用狼毫笔沾清水在桌子面上练字,写满了就用抹布将桌面擦干。他每天都要先读字帖,王羲之的三大名帖“快雪晴”、“蓝亭序”、“平安帖”先在自己的心里默读数遍,感觉找到了,就开练。这三个帖一共393个字,他字字滥熟于心,用心揣摸起笔落笔,撇捺走势,笔划特点,字型架构,仔细临摹,其实是“默练”,每天都要练上两个多时辰。

        通常情况,他每三、四个月左右就会用坏一管狼毫名笔,一块白抹布。至于每天究竟练了多少字,他从来没有计算过。因此他有一个自己的实践经验,就是墨不伤笔水伤笔,他暗自揣摸多半是由于墨中有胶类物质保护笔而水中没有的缘故吧。

        因为在这个时期,他生活在日本人的圈子里,不得不隔外加小心。而且他当时的身份是日本人,不是中国人。按照他所从事工作的纪律,不得不采取这种练字方法,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若干年后贡舅舅说,这种习字方法有一个最大的短处,那就是不能掌握墨汁在宣纸上如何浸润,水和墨的密度差异很大,尤其是落在宣纸上的墨汁是运动状态……明明用水在木桌面上写出来的字很象样,可用墨汁在宣纸上写就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受此影响他本人的字一直都长劲不大。

        我的尕舅舅、贡舅舅还有一个很神秘尤其令我费解的事:那就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我巴吉玛和我亲娘舅及额娘处留下任何他们自己的照片。

        巴吉玛说,不是我没向他们要,是他们自己怎么都不肯留。你贡舅舅当时所说现在想起来挺有道理,他悄悄对我说过:“那东西可千万不能留啊,我和慎尤的相片用不着的时候啥也不是,一旦有用处了,那就只能说明我俩的处境都很危险。”

        巴吉玛说,当时是真的想不明白。唉,为这事儿,最伤心的是你额娘。可她一个字也和我说起过。我见过无数次——她看着自己的相片发呆,眼神空空的……

        巴吉玛告诉我说,你贡舅舅曾经非常郑重其事地对我和你额娘说,照片嘛,还是不留好。往后你们会明白。你尕舅舅也说过类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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