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下)我的贡舅舅 (1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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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下)我的贡舅舅 (1 / 2)
        贡舅舅也比我的亲娘舅也是小两岁,1912年生,亦属鼠,和尕舅舅同年,比尕舅舅小四、五个月左右,这是巴吉玛估算的,依据是尕舅舅的父亲曾说过:俺的‘都耶卡若’生日大,不是正月初就是正月中,我记不太准了。

        贡舅舅准确的生日则是农历壬子年五月二十七。

        贡舅舅是我的家族部落中的舒舒觉罗家族之后——舒舒觉罗是满(洲)族老姓,后汉姓为贡。其家谱中的开山老祖曾任过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翼领,虽官居六品,比我老祖辈的巴吉玛小了一品,但其年代在先,约是雍正朝。翼领的官职改为五品应该是乾隆朝的事了。这个家族有一位后代很重要,是我的故事中一个重要的角色。甚至和我的血缘有着极敏感、极特殊的关系。

        贡舅舅和尕舅舅的情况差不多,可小有区别——贡舅舅的阿玛是我巴吉额出了五伏的姑表兄弟,但相互之间走得挺亲近。我和我家人自从抗战胜利后或者说自我出生之后,就一直和早在民国初年就落户辽东HR县六河镇的贡家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直到五十多年后,我终于见到了我的这位贡舅舅,我才确定我的血统缘自贡姓家族。若从我的巴吉玛这边论,则我也应该称其为巴吉玛赫或巴吉玛丹辈,至于如何论及却实在有些绕,其实当弄明白我的血缘出自何处之后,也就一点也不绕了。

        修家谱、族谱是汉族人传承久远的祭祀文化习俗。这个文化习俗不仅把本家、本族中血缘传承关系详细记录在案,还会把家族中历代优秀杰出的人物、人才及相关事迹一一记录在案。传承下来自然多有教化后代之功,修德育品的传承之劳。

        这让1644年才蜂拥入关的满(洲)族很是羡慕。于是,似乎是从满洲族入关后开始许多有背景、有身份的满(洲)族人亦开始学习汉人修家谱、族谱了。在和汉族文化接触越来越多之后,满(洲)族人对汉族人修家谱、族谱的祭祀文化习俗从单纯羡慕逐步走向简单模仿再到深入学习,这在人类血缘传承学上与祭祀文化传承方面是个非常有益的进步。

        我有一位对家谱、族谱研究颇有心得的朋友在和我“侃大山”时曾评价说:长江以北修家谱、修族谱者以鲁、豫为最;长江以南则应以闽、粤为佳,而散居世界各地的客家人则为最上;中原则以晋、冀为代表。加入其中的中国少数民族除了满(洲)一族和回族而外则鲜有其他,有趣的是满(洲)族人修的家谱、族谱很少见到全用满(洲)族文字的,多以满、汉双语,所使用文字仍然延用汉字居首位。这几乎成为后来满(洲)族人向汉人学习修撰家谱的过程中不可逆的一个惯例,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满(洲)族文字得不到推广和传播的原由。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最早的满(洲)族一族一定要从本家先辈中选一个身份地位最说得过去的主儿为本姓家谱的开山鼻祖。因为满洲族人修家谱、族谱几乎都是发生在满(洲)族人入关之后,因此族中先辈人物颇有可供挑选的余地,且辈份相隔一般都不是很遥远。因为稍稍往前多推些年,这些老祖儿就成了“愚昧混沌、尚未开化”的女真族老祖宗了。

        最有趣的是造祖先像,没有现代影像技术,如何“臆造”一个祖宗先人的画像呢,满(洲)族老辈们招数不少。把活着的本族男人都找来,让画师找寻这些男人中感觉最好的面部五官及脸形和身材特征,然后依据家人或画师的意愿拼凑组合,再配上相应的服装与饰品就算齐活儿。而所画祖先像的姿态多为坐姿,这和十三位清代帝王的造像均以坐姿为主少有立像应该有很直接的关系。这是我的巴吉玛亲口告诉我——咱家族祭祀用的老祖宗着五品官服的坐姿画像就是这么来的。若再往上追溯一辈,则我们柯姓的老祖应该是打牲乌拉街衙门一个不入品的小文职官儿。官名叫“笔帖式”。那个时候打牲乌拉衙门的满(洲)族称谓还叫“布特哈”。由此推断,我家族那位承担修撰家谱重责的老祖先也很势利呢。

        贡家的一位嫡传后代在1928年秋末冬初季节的长春(宽城子)街头与我的巴吉玛相遇了。因为我的这位尚还不曾见过面的贡舅舅是路上和我的巴吉玛走了个顶头碰。可巴吉玛一眼就认出了他头上戴的貂皮帽子是出自谁的熟皮子手艺,停下脚步,拉住他再细细一问,果然如我的巴吉玛所料。于是,一幕街头认亲的即兴喜剧就上演了。巴吉玛说,那小崽子可他妈精神了,上身一件暗红色苏绣缎子短褂,里面一件皂青长袍,下身穿着条深灰色西式长裤配一双三节头西式棕色皮鞋,右手臂弯处搭着一件黑色薄呢面料披风,要多精神有多精神。人长得又白净又帅气。嘁!浓眉大眼高鼻梁,四方大脸阔耳朵——还真是咱契丹祖宗的模子!尤其是他茂盛的络腮胡子极浓极黑且硬如松针叶儿,满头的黑发非常密实亦如胡须。

        可就是这身中西合璧的衣着扮相让巴吉玛感觉不怎么太舒服,他说,忒乍眼,咋看都别扭。

        关于巴吉玛口中贡舅舅胡子的描述让我的感觉颇为诧异,十六岁的少年会有那么茂盛的胡须嘛?如果有也应该是“小荷尖尖才露角”吧?一定是巴吉玛的记忆在此处出现了选择性遗忘的漂移。

        他头上戴了顶貂皮帽子,就是贡舅舅的阿玛亲手所熟的貂皮料并且亲手设计缝制的。是那种西洋样式的皮帽子,老爷子的这门手艺在打牲乌拉的时候就有很大的名气,这是贡氏家族的祖传技艺。让贡家骄傲的是老祖宗设计制作并留下的关于柔美·威武之腋裘的狐腋裘皮料就是出自我们整个家族第一代开宗始祖之手。

        我每次听到巴吉玛讲这段都会非常认真地琢磨,那样一身穿着打扮,不中不西,说土不土,说洋不洋,该是怎样的视觉效果呢。我甚至曾在纸上试着画出来,翻过来掉过去看,横看竖看,怎么看都“山炮儿”至极。

        我很难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就不知深浅地问巴吉玛,你见过咱契丹老祖宗到底都长的啥模样?

        巴吉玛乜了我一眼,邪邪的,还有那么点恶狠狠的劲头儿。和他学老狼对小狼表示生气的模样一影儿都不差。尤其是那邪邪的、爱恨交加的劲儿。用东北话说叫“嘎咕”、“邪性”、“蛊动”(盅念固),话糙理不糙的笼统说法就简单两个字的粗话:“操蛋”。

        贡舅舅的阿玛酷爱书法,尤其喜爱王羲之。故自己的字亦称:慕羲。给自己儿子用的字也称之为“逸后”,这和王羲之的字“逸少”显然有密切的关联。大号则称:蓝亭。很明显,贡家父子是主动接受汉文化熏陶的满(洲)族人。我的亲娘舅则调侃戏谑贡家阿玛为“不稀”、“老稀”还开玩笑说,瞧你那亲阿玛混的,连顿干的都捞不着。你呢,可千万别学你阿玛,这要娶了媳妇可咋整?女的没毛倒是有说法,男的没毛该叫个啥——白家雀(读巧)儿还是白斩鸡?

        谁知,那贡舅舅非但不生气,反哈哈大笑:有稀才有干吗!想咋吃就咋吃呗,来只白斩鸡、炭火烤家雀儿再配上壶烧刀子,南北兼顾那可就美得冒鼻涕泡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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