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宽城子（长春） (1 / 6)
        后面的故事是从我记事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我的尕舅舅、贡舅舅的往事在这么多年里一直是贯穿我成长过程的每一个阶段，也是我的巴吉玛、我的亲娘舅和额娘最重要最核心的谈资。我就是从他们谈资中把这些故事一点点攒（ａｎ）一点点攒（）起来的。当然也就难免有失真甚至无法真正还原之处。我也就只好想方设法尽可能找补找补，尽最大能力让这故事更像故事。当然我的目的是让故事更加真实，更加符合故事的原始脉络与风貌，尤其是重要的细节。

        我的两位舅舅来长春，都在1928年的秋末与初冬前后。因为在那年秋天长春有了东北唯一的公立中学——“东三省区立中学”，这应该是长春历史最悠久的中学之一了。现在叫什么不太清楚。我听我亲娘舅的一个学生说，这所中学一直都在，现在是长春挺有名的省级重点中学。

        在当时，这所中学的初建招生在蒙古和东三省内的富商官僚和知识界圈子里曾经引起不小的轰动。

        我的贡舅舅、尕舅舅就是奔这所学校就学才特意跑到长春来的，许多志在新学的年轻人也都蜂拥而至。贡舅舅是我巴吉玛在街头巧遇，即刻就请他到家里入住。尕舅舅是在贡舅舅住进巴吉玛家的第三天自己找上门来的。

        那天的天儿非常阴冷，刮着冷嗖嗖的小西北风，吹得黄、红杂色的枯落叶到处乱飞，傍晚时店铺门前街上的行人稀少。

        巴吉玛说，你尕舅舅好像让小西北风冷不丁给刮进来似的，一下子就从挤开一条小窄缝的门缝里钻了进来，那时他还个头儿还没那么高，可大个头还是挺显眼，就是单薄了些。这家伙没等站稳身子就吸溜着鼻子问：哪位是柯大掌柜的？

        巴吉玛抬起头看了看，淡淡地说，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叔，我姓尕。尕那卜是我阿阿阿阿玛。

        巴吉玛先惊后喜：你是尕老十六的儿子？

        尕舅舅点点头，嗯呐。

        巴吉玛接着问：这么说那你就是他的三小子？你的两个哥哥我都见过。就没见过你。说吧——来长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什么忙——照实说，用不着客气。

        尕舅舅瞪着两只小眍眍眼：我阿玛让我找你求个吃住住住住的地方，他说他给你钱，多少都不要紧。我考上了东三省区立立立立中学了。

        巴吉玛立刻笑容满面，扯开嗓子对后院大声喊，这可太好了！羲子（巴吉玛叫成喜子），你快出来，见见你的这位本家兄弟。

        贡舅舅从后院跑了过来，他穿了一件酱紫色缎子面长薄棉袍，灰色西裤，还是那双三节头棕色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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