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的曾外祖父与萨满原始宗教 (3 / 3)
        不同的是巴吉玛啃的羊骨头是半熟的，而那只狐狸吃的野兔脖子完全是生的，还带有丝丝缕缕鲜红的血丝儿和兔毛。

        又过了些日子，小家伙开始和巴吉玛同吃同喝了。到了白天，它困了的时候就毫无顾及、大大咧咧完全放松地睡在巴吉玛身旁。这个过程也是逐渐形成的。

        晚上，它精神起来，就在小土屋里转个没完没了。这是狐狸夜间觅食生活习性的必然。巴吉玛开始只是盯着它看它瞎折腾，过了三几天之后，巴吉玛在白天把自己的双手伸出窗外，让人用绳子捆起来，而后再自己用嘴把绳子解开，如是反复多次，小家伙似乎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个白天下午，折腾一宿（读朽）的小家伙熬不住睡着了，巴吉玛就很突然地把它抓了起来，用绳子捆住了它的两只前爪。有意思的是，这小家伙并没有像巴吉玛预料的那样拼命挣扎，而是稍有反抗之后就安静下来，任由捆挷。捆绑差不多后就把它放在一边不再理它，自己假装睡着了。过了没多大功夫，那小家伙就悉悉索索悄悄把绳子解开，主要是咬断了绳子，故意在巴吉玛跟前晃来晃去。似乎在告诉巴吉玛，我也学会你玩儿的那一套小把戏了。

        这恰恰是建立相互信任的开始。

        当巴吉玛带着满身狐骚臭味和那小家伙一起走出那间小土屋子的时候，小家伙紧紧跟随在巴吉玛的身后，几乎寸步不离。一双狐疑的眼睛不安甚至带着惊恐的神色注视着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慌乱与敌意。

        巴吉玛顺利通过了“洛洛苏舍”。

        那只长白山雄性小雪狐和巴吉玛相互之间的感情变得更熟稔更亲密，直到确认去长白山进行萨满野祭的我的曾外祖爷爷确实回不来了，才将那只雄性长白山雪狐放归山林。有趣的是那只健壮漂亮的雄性小雪狐却怎么都不肯离开，一直和巴吉玛及巴吉玛的家人生活在一起。甚至连它的食物链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虽然是典型的肉食动物，但也不是非肉饲不可。实在饿了偶尔喂些普通的稻谷类参杂些荤汤食物给它居然也照吃不误。

        过了又一段时日之后，到了狐狸的发情期，它通过日夜不停的在巴吉玛家周围撒下一泡泡尿和“撩骚”的放荡呼唤勾引到镇外大野地里的一只同样漂亮健壮的雌性火狐狸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巴吉玛的家。巴吉玛说，那是一只普通的东北火狐狸，在田野里跳动像一团跳跃着燃烧着的火焰。和长白山雪狐不是一个品种。如果这两个小家伙有了后代同样也是个地道的小杂种。

        巴吉玛说，他一直叫它“洛洛”。又过了大约一年多、小二年之后，十岁左右的巴吉玛从外面回打牲乌拉街小镇，镇东有条丈二的大车道。那条道不是人工的，是日积月累自然生成的。道的两边是非常茂密的野生灌木林。巴吉玛走着走着就感觉身后有什么活物跟着。巴吉玛慢慢停住脚步，他也不回头，径直在路边的一棵低矮粗壮的柳树下蹲好，这才眯起眼睛向后看去。路是东西向，巴吉玛背南面北，北侧一丛灌木丛里闪着好几双蓝绿色的小眼睛。巴吉玛冲着那几双小眼睛说：

        “是洛洛吧，你来了。那些小东西是你的孩子们吗？太好了。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你孩子们的妈妈呢？让它也和我见见呗。”

        “不知道你想不想我，我可是老想你了。我老多梦里都有你这小鬼东西的那骚臭味儿呢。”

        少年的巴吉玛在这里不停地说，那边数对蓝绿色豆粒大小的光亮不停地闪来闪去。巴吉玛足足说了大半夜，那一小堆蓝绿色的光亮也足足闪了大半夜。直到夜很深了，差不多到了亥时吧，那蓝绿色的眼睛又多了一对儿。巴吉玛轻声问：“那是你孩子们的妈妈吧？”

        当然，巴吉玛得不到响应，偶尔有几声狐狸一点也不好听甚至很难听的呜呜咽咽的低吟声。那或许就是“洛洛”那小家伙在回应巴吉玛吧。少年的巴吉玛还是个急性子，但为了他和洛洛这次难得的会见，他居然耐着性子和“洛洛”耗了足足差不多三个多时辰。

        这次永远也不会再有的意外会见大约从酉时三刻持续到子时，差不多有五、六个小时。

        我的巴吉玛计时有他独特的一套，按传统计时方式——十二个时辰如同沙漏一样永远准确无误，无论春秋冬夏。那也是他自幼为和我的曾外祖父学徒专门练出来的。一年四季不同节气、不同日出日落时辰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哪一天太阳出来是什么时辰几刻，太阳落下又是什么时辰几刻，即使他到了晚年也从来不用看表，白天看“老爷儿”，晚上看月亮星星，他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时辰了，误差几乎仅以分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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