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关于那个小本本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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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关于那个小本本儿
        我唯一的亲娘舅柯瓦吉——瓦吉努努,在我的家族部落遗留口头语言中是“喜笑佛”之意,“瓦吉”相当于佛家独有的“南无”之类的佛号类用语,“努努”除和古汉语中的语气助词“矣”、“兮”之类有极为相近之处外,其中还含有喜庆感叹的隐喻。在他年少的时候——大概从13、4岁左右开始,就用一本自已手工订制的宣纸小本本记录他在日常生活中所听到的我的家族部落中留存不多的口头语言——主要是用汉语音译法记录一些词汇、语句,把这些听到的词汇、语句用汉字记载入册。因为巴吉玛在那个时候和一些原属本家族三姓部落中的各色宗亲人等尤其是同辈、年长的老辈儿们尚有比较频密的往来,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会不时冒出几句我的家族部落中已经消失久远的语言——主要是口语类词汇,尤其是名词语句类,用音译法记录这些偶尔听来的词汇、语式、语句,然后,再加上他所理解的汉语释意如实记录在那个小本本上。其中大约六成以上都有修改过的痕迹,以音译汉语字词的反复改动和汉语释意修改居多。因为在这些文字记载中有大约三分之二左右在汉语释意的后面都留有一个圈起来的“都”字,巴吉玛说这个“都”是我亲娘舅的启蒙老师都尔年的姓。这应该和他当时对亲娘舅在收录记载这些祖先遗留口语时的教诲指导有关。

        我的亲娘舅曾经对我说过,这种用汉字音译的记载方式一定会有很多难以克服的不足,例如,汉字音译在很多情况下是不准确的,会丢失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主要是声调与方言的缘故。我的契丹家族祖先部落语言是没有声调区分的,而汉语却有非常严格的声调界定。这就给亲娘舅的记录造成极大困惑,这和东北话声调及读音相互之间差异极大不无关系,想要百分之百准确几乎不可能,再加上汉字的声调与发音由于纷繁的地方口音之间差异更大,当时又没有规范的标准普通话之说,所以那个小本本上的记录就存在许多可疑甚至是致命的错误之处。亲娘舅最初用毛笔后来用铅笔记录这些词语,显然这是限于当时的情境,手边儿有什么就抄起来什么用什么。但字迹永远是工工整整、大小一致的标准小楷体,就是我手上现存的那个已经逐页塑封的小本本。之所以不能用钢笔主要是由于钢笔字很难在宣纸上落笔,洇湿导致字迹模糊不清是主要原因,另外在那个年代使用钢笔成本略高也可能是原因之一。

        现在让我更加苦恼的是,无论是被记录在案或曾经使用过这些词汇、语句的人都已经先后驾鹤西去,再也无法对这些与时空相隔久远的词汇、语句进行任何检验与校正了。

        我后面的故事中就涉及到许多这样的用词,同样采取小本本上音译之法如实照搬。不同的是我所提供的应该更加接近其原生状态,比如,我曾经不止一次特意把这已经记录下来的词汇和语句让巴吉玛和额娘、我的亲娘舅都再重复无数遍。一致的,就采用我亲娘舅小册上的汉语音译记载,有区别或差异的我就采取少数服从多数的法子,采用多数人认同的那个音译汉语字及读音,然后用另一个新本子重新抄录下来。

        我的亲娘舅告诉我,满(洲)族文字有新与老之分。老满文是努尔哈赤在蒙古族文字的基础上大约在1599年后金政权创建初期开始草创的。而新满文是经皇太极敕命改造之后才广泛应用的。新满文解决了老满文在读音、行文、等诸方面的先天缺陷,形成了必较系统实用的语言文字体系。

        亲娘舅自1972年代开始,就通过大量收集研究辽代墓葬出土文物的方式加以自我考评与判断,他仔细研究了在他的那个年代和条件下能够得到的所有相关资料,从皇室贵胄到极为普通的辽代墓葬,他是都不曾寻觅到任何与语言文字相关的在这些辽代出土文物上的蛛丝马迹。他说,这不是很奇怪吗?他还强调说,我甚至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疏忽,而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可陪葬之物。

        差不多在1992年吧,我得到关于耶律阿保机的堂兄律羽之墓葬被发现发掘的消息,其出土文物考古结果证实,其墓志铭完全是用汉字撰写雕刻的。其中绝无任何与契丹语言文字相关的信息。遗憾的是当时我的亲娘舅已经垂垂老矣。

        而可以肯定的是我家族部落的契丹老祖宗家族部落却乏有创建文字之伟业殊勋,因此也就无此显赫的文化资本传承后世。可见契丹语言文字没能流传下来原因可能比较复杂。除了契丹族老祖宗由于没能建立起自己语言文化专业人才的知识阶层,因而缺乏这方面的先天不足与创造能力的主因之外,更多的恐怕是众多本部族群都不予以广泛认知,自然也就不会产生有效的推广与应用,传承也就很难形成“气场”。没有“场”的文化传统是不可能有持续发展前景的。或许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吧,我的家族部落在文字交流上几乎全部依赖汉语或蒙文。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借助于新满文。由此推断巴吉玛关于我们的契丹祖先可能并没有创建文字的实际成效与传承的固执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在我亲娘舅的小本本上这样例子比比皆是。例如:铎律恰丹·勒孜鲁鲁,巴吉玛和我额娘的发音都是律,只有我亲娘舅的发音是吕,我曾经反复向他求证,他很认真地回忆之后说,我真的无法确定,这恐怕和我的家族部落语言没有声调四声有直接关系。在他自己的小册子记载中是“吕”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可见汉语的声调是多么伟大的创造发明。但是后来,却意外得到非常确凿的证据,的确是“律”不是“吕”差别的确在声调上。

        再如,汉语中的“魔术”一词在我的家族部落遗留语言中就没有相对应的词汇。但我的亲娘舅的小本子上“都克麻忽”这个汉语音译词的后面却有释意标注:魔术。我有点儿懵,就问亲娘舅,他摇摇头说,我问过许多本族的老辈儿,他们都说咱的家族部落语言里没有与“魔术”相对应的词儿。就有“都克麻忽”,原意是真实如梦,或梦境就在眼前。我脑子突然“抽筋儿”,冒出一句:那就“真假难辨之术”好了。

        这同时还说明我的家族部落语言中抽象类的词汇相对要少且内涵远不如汉语同类词汇那么瑰丽多彩,寓意丰满。

        我的亲娘舅眼睛一亮,这个好,这个好,改过来改过来,这个说法咱自己有对应的老词儿:“侃得留侃”,其原意是表示怎么都看不清楚、更想不明白。

        对了,必须说明一下,我为什么在故事里一定要用“亲娘舅”这个叫法,因为在我后面的故事中还有两位舅舅,除了这两位舅舅和我及我的三位骨肉至亲关系非同寻常之外,还多多少少都与柯姓家族沾亲带故,为了加以区别,只好用“亲娘舅”以示分野。因为这两位舅舅绝不仅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那么简单,更是我和我的家人永远不朽的家族部落英雄甚至是巨峰偶像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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