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鲜花与战争
        在还没有开始议事之前，议会厅里也只有切切察察的声音。奥里昂揉了揉眼眶，缓解了一下长时间看文件的酸痛。虽然电子辅助设备已经流行几十年了，但是在重要的会议中以防文件丢失或者被恶意篡改，还是会用更加原始的纸张记录会议内容。这几天因为前任财政部长的死亡，产生的贪污亏空、坏账以及新的财政部长人选，议会组上上下下都要忙疯了。奥里昂已经三天没做他最钟爱的嫩叶茶萃取面膜了，心情难免有些郁闷。议会组的成员即使被选进去了，也是在各个势力之间游离，奥里昂议员最近和正得势霍斯将军走得很近，最近除了帮着他擦屁股累了点，地位在议员中又拔高了不少。出身于中产阶级的奥里昂对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还是十分受用，虽然现在还是不能挑战首领的亲信利亚，但是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奥里昂的辅助设备“叮”地响了一声，奥里昂本来想在会议之前直接变成静音，但是他只是扫了一眼标题，处理文件的手就直接僵在了半空中。奥里昂关掉了辅助设备，用颤抖的手拿起了手边的杯子强迫自己紧张的食道运点水进去。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在众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重新打开了内嵌式辅助设备。颜色淡雅的光线在眼前散开，恐怖的收件箱里那份像是宣照死亡的信件。他点开了信件，里面是二十分钟后的会议霍斯将军即将提出的议案。

        这是一份杀气腾腾的议案，霍斯将亚斯镇的剑刃指向了名存实亡的首都——哈鲁城。

        “******（自主消音，下同），霍斯，***??(◣д◢)??，你怎么敢二十分钟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我**根本**没时间准备。你使唤人也**有个限度。”奥里昂找了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气急败坏地冲着接通的电话开骂。电话那头却显得很淡定：“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十成的把握。首领如果想要连任，也不会不考虑我们的意见，你只要纠集好你手下可以调动的人倾向于我们就好。这样我们就有把握占据多数席，这样的建议首领也不会强行停止，只能实行拖延的权利。我们有时间和他慢慢磨。”“我********凸(*^ω^*)凸，你也敢说这种话？你拿什么保证我在一向由鸽派主导的会议组里面支持这种议案，我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我有我的办法，你就不要多管了。在你还对我有利用价值之前我是不会轻易让你没命的。与其担心自己的性命，还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展现出自己最大的利用价值。我还有五分钟就要到了，希望你温习好稿子。”通话“啪”地一声被切断了，回应几乎被气疯的奥里昂的，只有冰冷的忙音。接下来经过那里的人们都会看见一幅奇景，平日里以个人形象管理为标志，在女性中颇受欢迎的奥里昂先生，正在一边哭着踢墙，一边手指在空中飞速打着会议上要用的演讲稿。

        据说很多人都截了图作为一生纪念。

        霍斯将军要重返议会组的消息是在会议开始前十五分钟被通知到各个议员的。议员们其实对这个事情还是有点意外的，毕竟霍斯将军已经很久不行使自己在议会组的权利了。这次，将军的席位将重新被占领，议会组的局势也将再一次改变。所有议员都被这则消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刚才还优雅从容的气氛立刻变成了一派兵荒马乱。到处都是炸了毛的精英在空中划着手指，嘴里还像施咒似的念念有词。虽然还没到奥里昂那种程度，但是这些自诩精英的人士嘴皮子翻飞，汗水乱流，不也让人觉得很快乐吗？

        “先生，我们对霍顿的做法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他根本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据我们所知，他最近一次联系奥里昂议员是在会议之前的二十分钟。”一个身着黑色束腰制服的青年男性倾身在一个年迈的男性耳边轻声说道。年迈的男人笑了两声，衰老的身子跟着抖了一抖。老人笑得口干，咳了两声，青年给他递了一杯水润喉。青年男人有些不解的看着被人称作“法院之槌”的老人——程布，为什么在自己敌人突然行动的时候会这么悠然自得。老人瞄了一眼自己的秘书，又轻笑两声，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想给敌人来个奇袭。这么锐利的动作，在我们这个年纪啊，不多见了。”“您似乎很欣赏他？可是他……”“呵呵，年轻人，我们的关系不只是敌对，只是我们要借助彼此的敌对和势不两立，来达成我们微妙的、咳咳、合作。现在的你是不懂的……呵呵，多看多学吧，年轻人。”“是。”年轻人应了一声，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又想起了一件要紧事的事说道，“关于那个叫林庆川的警官，还在上书请您重查前财政部长被杀一事。您看怎么回应比较好？”老人停下脚步问：“他的长官是……”男人查了一下，回到：“是林正宇，之前曾是第三十六军……”“我知道了，咳咳。要是林正宇不来，你就敷衍就好了。就当我，咳咳，从没听过这些话。”

        导致议会组手忙脚乱的元凶在这次议会开始前压点进了会议室，在众人的怒视之下安然入座。大法官程布和将军霍斯是可以坐在首领左右手边的特别席位的。按照原有的法例，法庭和军部是无权干涉议会组的提案的，但是霍斯将军和程布大法官是首领特许的议会组成员。因为议会的法案如果不经过法庭和军部的同意，议会组的法案也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但是一般他们充当的角色只是审核议案。不提出议案已经是他们和首领约定俗成的默许条款。

        但是规则就是要用来打破的。

        接着霍斯将军进来的是首领，周边的议员都微微鞠躬表示敬意。等所有人都坐定后，首领开口道：“今天大家到达的都很准时，特别是霍斯将军，很高兴在时隔两年后能再次在议会组见到你。大家鼓掌欢迎一下。”说着首领便带头轻轻鼓起了掌，周围的议员们虽然不情愿但是出于面子还是敷衍地拍了一下掌。只有程布和他的随侍只是静静地处在与霍斯相对的另一边，没有任何动作。霍斯起身“在下谢谢您的礼遇，不过我今天来是想提出一份提案，不知能否有提出的荣幸。”首领微微眯起了眼，但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就像是暴雨前的大海一样毫无波澜。他抬起手，并说道：“你我之间无需拘束，我们能安然坐在这里也有您的一份功劳。而且论年纪，您也比我年长。有什么话无需多虑，请您说吧。”霍斯微微鞠了一躬，便说出了自己的提案：“我，霍斯。在此庄严宣誓对自己提出的议案负责，希望与会者能提出合理的意见与建议。”

        “哈鲁城已经失去了首都的荣耀和职责！他们对我们的剥削令每一个热爱这片土地的人都无法忍耐，我们的实力已经足够推翻这一虚伪的王座！所以我提议，进攻哈鲁城！”

        他的声音在光滑如镜的漆木桌面上扩散，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像是激浪一样冲到了最末端。整个会议室里面雅雀无声，霍斯将军的话好像缠在了每一个人的耳廓里，就像是勾引人堕落的精灵一样，既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又让人觉得跃跃欲试。虽然哈鲁城是名义上的首都，但是各个地方还是有很大的自治权，基本就相当于国与附属国。因为同样的文化的起源，所以各个城镇都服从于首都哈鲁城。哈鲁城对亚斯镇的压迫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哈鲁城强迫当时还是城级的亚斯镇降级到镇级，还强迫缴纳比其他镇级地区多几乎一倍的税金，甚至哈鲁城的贵族连招呼都不打都可以在亚斯镇的郊区打猎。那时候亚斯镇几乎没什么能调动的守备军，所以只能在这种屈辱之下慢慢发展。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根对着哈鲁城的刺，但是真正想要鼓起勇气去举起反抗的大旗，却还是差了点什么。今天霍斯将军简洁有力的一番话，将所有人心中那一团小小的火燃了起来。这时候很多人都已经暂时忘记了自己的阵营，只是作为一个的单纯朴素的亚斯镇的公民，自然而然并且朴素的爱国情感。“首领......咳咳，在下能简单说一下拙见吗？就当是咳咳，抛砖引玉了......”程布在侍从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首领点点头，抬手示意程布发言。程布清了清嗓子：“我不同意霍斯阁下的提案，咳咳。我们霍斯镇一向是以和平为主张，轻易动武，实在不是长久发展之道。和平的发展才是我们应该采取的措施，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延绵万代，泽被后世。”霍斯沉了沉嗓音说：“和平的发展，是需要尊严和最基本的**的保证。我们现在这种人尽可欺的境况，又怎么能和平的发展呢？我们应该回以重击，重新得到我们应有的荣耀。”“但是阁下考虑过战争的后果吗？一旦战争开始，人民就一定会牺牲流血，无数的家庭就会面临破碎。而且一旦哈鲁城与其他的城邦结盟，我们所面临的对手将不只是首都那样简单。咳咳......首领，您一定要想清楚这一决定带来的后果。”霍斯转向了首领，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首领，我们必须排除外患，才能致力于发展。战争不只能为我们的和平发展铺平道路，还能大大刺激亚斯镇的经济和制造实力，到时候我们将形成绝对强大的威慑。这样不只能得到我们所渴求的和平，我们甚至可以肩负起这个大陆上的‘和平’重任。首领，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可以兼顾多方意愿，做出最合理的决定。”首领伸出双手一挥，霍斯和程布便住口坐下了，四周的切切察察也消失，回归了毛骨悚然的寂静。

        “我行使亚斯镇首领的权利，宣布进攻哈鲁镇的议案延期。在十天之后的会议上，我们将再次对这个议案进行表决。这次议案希望各位绝对保密，这关乎到亚斯镇的将来，我不希望在我们之中看到背叛者。至此，会议结束。”

        “莫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霍斯从站在会议室门口等自己出来的鹿崖手中，接过自己最钟爱的披风，出了一口气用有些粗壮的手指灵巧地系上了披风。鹿崖快走了两步，以便跟上上司的步伐，然后说道：“莫柯那边似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但是我去的时候他和机械师在里面欣喜若狂地研究呢，我就在门口等了一会。但是看他们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我就先来找你了，头。”鹿崖的声音多少有些幽怨，还撇撇嘴，没再说话。霍斯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两边都来了一点好消息。“小柯柯最近总是冷落人家嘛......头你给我评评理。”“别撒娇，太恶心了。话说你对莫柯好像很上心啊？比机械师要更加黏糊？怎么回事？”鹿崖干脆豁出去了，捏着衣角，扭捏地说：“你说呢？头~~”霍斯马上就想在网上网购一个没看过这一幅“美景”的眼睛拿来换上，“你离我远点。你要是真的的话，我也懒得管，你也别闹得太大。但是你要是敢耽误进度。”“头，你没发烧吧......怎么胡思乱想？参加会议怎么对人的精神打击这么大吗？”鹿崖马上恢复了原来的情态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突然提出这种尖锐提案，头你一定是把所有人‘嘭’地吓到了吧？”“算是吧，他们的消息也灵通。但是这次出兵的提案基本上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通过。只要有莫柯的成果，我们就有更大的把握强行鼓动民众支持我们出兵。”“那假如莫柯没成功呢？”“那也没有关系，亚斯镇的军火商和各种重工业也很想获得更大的发展机会吧？只要能挣钱他们是不会介意和恶者为伍的。而且我看老头那个态度，估计也是想默许这次战争吧？而且你别忘了，这些事情对莫柯和机械师保密。”

        被叫作“老头”的程布，正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欣赏着花园里的玫瑰花。这时正是玫瑰开花的时候，满园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在傍晚的夕阳下随着和缓的微风轻轻摇摆。身边藤木的茶几上摆着一壶温热的茶水，描金的杯子里还剩下半杯没有喝尽。程布看着朝气蓬勃的花苞觉得自己有些老了，他已经快六十了，不再年轻，也到了伤春悲秋的时候。“今天沏的茶不合您胃口吗？或是说您今天突然想换一个口味了呢？”同样是刚回来的侍从缓步走到他的背后俯身轻声问道。他清楚这个人的一切喜好，也能很清楚地体会到他的情感变动，问题也只是他到达“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自己一直是程布先生的侍从，从自己不懂事时被卖到这里，到后来被赋予了“玫瑰”这个名字，自己一直都是他唯一的侍从。他没有听说过程布先生之前有侍从，也没有人之后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即使是暂时的。“没事的玫瑰，我很好，我很好。”程布拉住他的手，轻轻将额头放在他的手背上。程布当时没有想买下他，但是他那时看见他蜷起身体瑟缩在角落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狂风中颤抖的玫瑰花苞。他就不自觉地买了下来，但是只是养着又会惹出闲言碎语，干脆就让他一直担任自己的侍从了。玫瑰顺从着程布先生的手势蹲下任由他温柔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他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是先生要是能稍微缓解一下压力，也算是“作战成功”吧？

        “先生，今天那个疯子提出的提案。真的会通过吗？会对您不利吗？”程布适时松开手让他站了起来。“你看到花园里的花朵了吗？咳，它们一年中只会开放这一次。与其愤怒的花朵在襁褓中枯萎，不如让它绽放起来，那样不是更加美丽吗？”“可是您一直是反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看法呢？”程布轻笑了一下，本来不打算多说，但是想起自己之后的打算便给他解释到底了：“虽然我表面上是要跟他对立，但实际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用来被他当做论点来说服首领和其他议员。霍斯没那么傻，应该也能看出来。咳咳......只是其他的议员背后都可能有利益集团，这些是他要考虑到的。其实我没必要跟他表示对立，但是首领需要我们对立来进行驾驭，一旦下属团结一致那这个首领他也是当不下去的。所以其实我和他并没有那种深仇大恨”“那首领，没看出来吗？”程布又咳了两声，笑着摇摇头：“他应该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这个时候他需要我担任这个职责罢了。只要是符合需要，他就没有否定我的必要。”程布抬头看了看玫瑰，还是挂着和平时一样的微笑，显然是没听懂。程布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玫瑰帮他把壶里的茶水重新拿去温一下。玫瑰拿着茶壶回去的时候，听见了程布先生在背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很快一切就归于寂静。

        “花开了，很快又会有狂风呼啸而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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