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转折点从不容许犹豫
  一个警察的工作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十分繁重而辛劳的，林正宇在地下车道停车场停泊区的车里顶着黑眼圈咬着一个干干巴巴的单薄的面包片，借着车内有些幽暗的灯光看着案件的卷宗。毕竟是财政部官员，考虑到职位的特殊性，昨夜发生的这起案子一经发生就倍兽社会各界关注。“是哪个傻逼得出的入室盗窃后杀人？他们也敢让新来的人干这个？要是老人能这么写报告也该退休钓鱼去了。”林正宇衔着面包片仰了仰头，面包片就像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一样消失了。正在林正宇手下工作的新晋女性警员林庆川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从现场冲到了林正宇的车前，冲着揺下的车窗里急切地喊：“组长……哈，嘶——组长。你、你怎么还在车里坐着？局长，局长在现场彻底发飙了。因为今天看守现场的警员经验不足，被一些疯狂的记者冲进来拍了照片，很、很多线索也已经受损了！法医小姐说就算是现在检验，结果可信度也只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林正宇打开了车门，车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将林庆川撞到了一边。“也就是说即使我们累死累活地像是捉泥鳅一样逮住凶手的小小的‘尾巴’，现在也不能认定他是凶手？更不能用法律制裁他？”林正宇自觉忽略了林庆川樱桃小嘴里蹦出来的粗口，自顾自地上了电梯，按住了开门按钮说：“二流警察林庆川，你要是不来我就自己去了。回去看孩子怎么样？”虽然之后林庆川问候了一遍他的亲人，但林庆川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口吐芬芳对于这个精神病来说或许还让他沾沾自喜呢。跟着这么一个精神多多少少有点问题的人工作，可能是她林庆川的不幸吧？“‘种’啊，如果你真的是创造万物的神，请让我换一个靠谱的上司吧！最好是帅一点的！唔唔唔，帅哥最好了！”“我们的小姑娘似乎很想换个上司？快跟紧，要不然你今晚睡太平间好了。”

  林庆川再讨厌林正宇的恶劣性格，但是她这个人绝对是一码归一码，对于他的能力林庆川却是百分百的折服。光是这个拿捏上司的忍耐程度，选择一个上司骂不动的时候进门这个技术，就是林庆川参悟很久都无法完全掌握的。当两人来到现场后，局长已经因为过于激动被附近的旅馆托付给医生了。房间只有鉴证人员默默工作的嘈切的摩擦声，财政部官员以及妻子儿子的尸体已经被移交到专门的检验部门处理以保存证据，凶杀现场只剩下用胶纸圈起来的人形的标记。勘验人员结束勘验之后，首先告诉到现场的两人一些可以确定的情况：监控画面受损，案发时间的监控全部损坏。按照现在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和搏斗，是应该是在睡梦中直接遇害。凶器也十分特殊，应该是一把小刀，但是从伤口的情况来看小刀刀刃的宽度厚度应该和针差不多，切口异常整齐。凶手的痕迹相当少，但是从力量上看应该是成年男性。而且凶手对于人体和行凶手法十分熟练。因为凶手几乎完全切断了男孩的脖子，而且刀刃是从骨缝中切过的。“显然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入室盗窃后杀人案件”，林庆川心想。但是麻烦的是，凶手将入室盗窃的小偷演得活灵活现，他们没有事实性证据来证明凶手故意杀人的目的。就算林正宇强行凭借自己的威信推动这个故意杀人方向的调查，真凶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用非常手段让案件更加难以侦破。而且针对政府要职的疑难案件，为求公允，一般都是由特殊部门处理。林庆川已经做好了听从林正宇的安排，老老实实把案子交给**部门后回家泡澡的准备了。

  “喂，局长老头没有说过要放弃这个案子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请转告局长，我们一定会为这个案子交上一份比红烧鱼还要棒的答卷！”林正宇对着满屋子的鉴证人员自信满满地说道，甚至还竖起了大拇指。喂喂喂！怎么擅自就答应下来啦！？先不说你那种诡异的红烧鱼比喻，这种案子究竟要怎么破啊！！你要是不想继续干警察也别拉上我好吗？林庆川恨得在心里拿刀捅了他一万次，但是碍于面子也只能默默在他身后保持微笑。周围的鉴证人员直接懵掉，有几个不怕事大的还在鼓掌，啪啪啪的掌声把林庆川的心都敲凉了。林正宇俯身对林庆川说道：“别担心，这件案子我已经有眉目了。我们虽然现在不能抓到凶手，但是我们手中就可以有一张制衡凶手的牌了。局长那边我会去解释，你不用担心。”林庆川不太明白他说的话的意思，但是还是选择相信，毕竟现在除了相信自己的上司已经别无他法了。“为什么不能直接抓住他？”林庆川和林正宇在向停车场走时问道。“现在还不能做这件事，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安排在了我的计划表上。别担心，毕竟老话讲：‘所有的鱼都逃不过上了饵料的鱼钩’嘛。”又是鱼？自己的上司真的这么喜欢鱼吗？不过如果林正宇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难道......林庆川想到这里落后半步，望向林正宇健壮背影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怀疑。林庆川本以为案件会很容易解决，结果三个月过去，他们丝毫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线索。这件事也就慢慢于信息数据的狂欢之中湮没了。

  莫柯正在进行的实验正在慢慢步入正轨，虽然目前对于大型生命体的制造还是有一部分技术上的空白，但有莫柯的经验和001这个比较成功的原型体，毫无头绪的实验终于开始慢慢有起色了。不同于之前机械师对于“种”的力量的绝对轻视，莫柯尝试在这个空白领域做一点新的尝试。第一次离开师傅的指导来做这些困难繁琐的工作对于还没完全融入新环境的莫柯来说确实是非常困难，加班熬夜已经算是非常幸福的作息了，经常是一晚上一晚上地工作。在最忙的时候莫柯经常需要鹿崖敲晕来“强制关机”保证活着所需要的睡眠。但是结果总是失败、失败，还是失败。霍斯皱着眉看完最新的一份交上来的，关于最新的失败的报告。他抬手揉了揉皱起的眉心说：“我还以为你有001的先例，会很容易。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你却只能拿出一份份原因各异的失败报告。我希望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莫柯。”霍斯可以理解研究上的进度缓慢，因为研究项目本来就是需要巨大资金的投入和漫长时间的堆砌。特别是这种困难的项目，花费一年到十年之间都是合理的。可自己明明有了成熟的产品和专业的技术人才，三个月来一点好消息都没有简直是匪夷所思。沮丧之中，霍斯忽略了他认定的“专业的技术人才”前三个月还在通马桶的事实。“非常抱歉，因为试做001的时候所有的基础设备全是由我的师傅负责，所以现在面临的是基础设施上的困难。我和机械师先生正在尽力去让我们的设备匹配我的技术。但是，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许再三个月也很难完成。”莫柯腿一抖，吓得身上漫出了一身汗。只有真正去接触这项技术的核心，才能明白师傅究竟花费了多少心血在这上面。霍斯叹了一口气说：“你能请你师傅一起进驻项目吗？即使我能顶住一次上面的压力，下一次也不一定能保住这个项目，让你师傅来一起完成这项工作。孩子，这样我们都会很轻松。”莫柯谨慎地鞠了一躬，轻轻摇了摇头道：“对不起，唯有这个我做不到。我师傅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碰有关机械的东西了。如果我敢去因为这方面的事情烦扰他，他就会跟我恩断义绝，甚至杀了我。我很敬重我的师傅，所以即使您有恩于我，我也不能去做这件事。”霍斯眯起了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后说：“你师傅......有必要说这么绝吗？”“他跟我说他在这方面迷失了自我，以至于他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现在他绝对不会再错下去了。”

  霍斯挥挥手示意让莫柯下去，莫柯又鞠了一躬，离开的同时把门带上了。门被莫柯修缮之后，像是芭蕾舞演员的旋转一样，顺畅灵活地关上了。房间里的吊灯吱嘎着表达自己也想被修缮一下的哀怨。霍斯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比自己平常喝的温度略高。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最喜欢喝的是冰镇的烈酒，和战友一起拼酒的时候自己总是占上风。绰号叫“小圆球”的副官总会用有些浑圆的手帮自己戴好帽子，笑嘻嘻地说下次被纪委逮到了一定是要被踢出军队的。还有那个被叫做“野兽”的肌肉块子，好像是脑子里都结着肌肉块，每次输给他之后都会像个小婴孩一样哇哇大哭。以至于后来霍斯都让着他，反正他也只是图个和大家一起喝酒的乐儿罢了。自己被叫做什么来着......霍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因为当时他特别喜欢用冷兵器，大家好像都叫他“冷血刀神”来着？那时候自己特别讨厌这个有些神经兮兮的外号，每次别人一叫，他都会回头甩给那人一个眼刀，然后再也不去搭理那人。政委讨厌辅助设备，每次都戴着一副眼镜矫正视力，他们就故意在政委摘下眼镜的时候叫他，这样看不清远方的政委就不得不摘下眼镜。这一有趣的活动持续到政委开始使用二合一的远近都能看的眼镜后才结束。霍斯突然毫无理由地很想听别人叫自己“冷血刀神”这个外号，但是已经没人会再叫一次他的绰号了。上个月已经退休的还活着的唯一一个战友也已经去世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怀念过去从来不是他应有的作风，过去已经无法触及那么现在他只能不断地前进。即使身上沾满了鲜血——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都不能稍微停下一些脚步。或许这被叫做逃避过去，但是霍斯自己也明白，如果自己不用前进这个目的来麻痹自己，自己就会永远沉溺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之中。无论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还是自己未完成的目标都不会允许自我放弃。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后路，他只能向前，不断向前。只要莫柯的实验能够成功，或许自己就可以更早地卸下身上的担子，真正地生活在阳光之下了吧？

  莫柯心情沉重地拖着自己五天没睡的身体和几乎破碎的心回到了实验室，实验失败的结果还是在桌面上，坦坦荡荡，毫无遮掩却也羞于见人。莫柯脱下了柔韧的粗布工作服，把自己安排在了实验室的小床上。让已经过度劳累的身体的心都好好地被梦境治愈。梦中还是同一片湖泊，这次他看清了，这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水深的见不到底。一个少女坐在湖边，轻轻拨动着湖水，口中哼唱着哈鲁城中孩童们喜欢唱的歌谣。莫柯打了个招呼，没得到回答，也就没管那么多直接靠近，他这才看清了湖面。湖面上出现了一个少年，手提着一盏浅蓝色的提灯，正在爬山，手臂和大腿都被锋利的树枝刺穿了衣服，血从衣服里渗出了星点。下一个画面就换到了霍斯先生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很小，但是具体几岁就很难说，正抱着一个濒死的男人嚎啕大哭。莫柯注意到，那个男人身上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制服，好像是军队什么的统一着装。莫柯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霍斯先生是从小孤傲到大的，今天看到了这样的落魄倒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所有人都有弱小幼稚的时候，所有事物也都有终结的时刻，一切谋划都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你又为什么要穷尽自己的能力去得到一场虚无呢？”莫柯思索了片刻，挠挠头回答道：“这是你无法理解的东西吧，之前我一直是在浑浑噩噩地度过，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父母因为我沉迷于机械制造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我已经回不去家里了。但是我现在看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一个可以让我自己掌控自己人生的可能性。即使这样子失败了，也比一辈子都不敢去尝试的人生要有趣吧？”莫柯即使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少女的表情，看向她的脸时眼前总是有一团模糊的光晕挡住视线。“这是什么原理呢？”莫柯不清楚。“有趣么......很意外的回答。总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人，看起来并不是。以感性的选择决定自己人生的人是愚蠢的。我便帮你一次，但是这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取决于你。”“什......你是？”莫柯的话还没问完就被席卷而来的湖水淹没了。

  又是一次溺水的痛苦，醒来的莫柯跪坐在床上猛咳了几下，梦里的痛苦真实到反映在了真实的身体上，肺痛到无法呼吸。咳了半刻钟，肺感觉咳出了很多不存在的“水”之后才放过了莫柯。莫柯挣扎着起来远离了床，赌气地踹了床腿一脚。“那个女的精神病吧？我怎么会做这种可怕的梦？是因为最近实在太沉迷工作了吗？好头疼......先去找鹿崖让他帮我买点**吧。”想着一起还可以去吃个饭，莫柯就干脆直接去找他了。他的手刚触到门把手，门上突然浮起了红色的错误标志，接着就整个门都浮上了淡淡的红色。莫柯急了，用力按下开门的把手，门毫无反应，纹丝不动。“病毒攻击吗？他是冲着实验来的？”莫柯咽了咽口水，尽量冷静地思考着对策。门毫无征兆地发出了说话的声音：“你好，莫...柯......先生。我、必须给你，一份文件。”莫柯被这么一吓差点背过气去，他勉强调整好呼吸才发现这是残留在大门的程序。大门的钥匙是很传统的金属钥匙，没有任何电子化的东西，所以莫柯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特意在一个门上安个程序。“好、好的，那......那你就给我呗。”莫柯声音还有点发颤，不知道这玩意会不会下一秒就开始入侵系统大开杀戒。“这......这是、主人亚留下，的实验资料。他，让我交给下一个、到实验室的人。主，人，很，希望，研究，成功。但是我，遭受了、很严重的损伤，资料......不完整。请......您，一定......不......重蹈......主人......”大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了，静得可怕。莫柯的电子设备传出“叮”的一声，文件已经接收到设备之中了。大门的红光消退了，它走到了极限，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即使他可能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却一直在默默等待，等着那个终究会来的人。

  莫柯沉默着，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深吸了一口走廊里有些阴冷的空气，想起了几年前的冬天在被自己当做简陋实验室漏风的窝棚里，自己满怀着对未来的期望。而那个梦中的少女，所预言的帮助已经实现了，难道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吗？莫柯打了个喷嚏才清醒过来，自己饿了，要去找鹿崖吃饭。在走廊中有些寒冷的对流风中，莫柯来不及整理好自己的一切，只能茫然地向前走去。

  被时间乱流裹挟的众生，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在一个个转折点做出自己的选择。转折点不允许犹豫，也不同情悔恨，它只是面无表情地地旁观着一切。相同的两个人迈向了转折点不同的一边，一切就都会改变。没有永恒静止的河流，我们只能选择在这时间的潮流之中不断向前，走向我们每个人选择的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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