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交锋前的暗流 (1 / 2)
        哈鲁城一直是以优雅和文化底蕴闻名的，雕塑和精心修剪过的树木无不体现出了优雅的城市符号。哈鲁城的城市规划是同心圆形状，中心地带是只有贵族、富人以及一小部分优秀工匠可以驻居的地方。贫民区和中心区之间有一道由钢铁铸成的高耸坚硬的墙壁，由人力和畜力驱动厚重的铁门开启关闭。贫民想要进入中心区域首先需要经过层层的检查，还要有富人区的工作证件，才能进入中心区。中心区最中心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那是传说中引导洪水的英雄——诺禹。传说在六百年以前，“种”被人类毁灭的时候，树冠的果实化作雨滴。“种”的树冠相当繁密，果实也多如砂砾，所以暴雨接连三个月没有止歇，整个世界都几乎陷落于滔天的洪水。诺禹原本是历史**，史书被贮存于一片低洼的平原，诺禹便联系各种族的生灵，将富含“种”的力量的洪水引导入史书存放处。

        传说中那股洪水与书籍一结合，便安分了下来。那处平原居然有了一个海的容量，将所有的洪水全部收纳了起来，形成了一片湖泊。出乎意料的是，湖水居然能反映出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事情的真相。这份沉重的恩赐令所有种族都十分恐惧，因为没有一个生灵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公开。所以各个种族之间立下了誓约，永远不去侵犯这一片“种”的力量最后的湖泊，这片能反映这个世界真相的湖泊被叫做“世界之镜”。而诺禹也成为了英雄，不仅成为了哈鲁城第一位首领，还收养了从湖中诞生的一对拥有神力的双生子。

        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站在树下，默默向着英雄诺禹的雕像祈祷，他最想要的就是和常人一样的勇气。他很崇拜诺禹，经常在锻炼后回家的时候，在巨大的石质雕像下阖眼双手交叉祈祷，希望能获得这位英雄的赐福。即使是现在，他仍然真心相信诺禹的故事真实存在于天地之间。

        少年是哈鲁城中被人称作“战神”的罗鑫的独子，名字叫做罗宇。但是他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绰号——“胆小鬼”。从出生开始就渗入骨髓的懦弱，好像是影子一样，罗宇从来没有哪怕一次克服过。别说是小昆虫，甚至一片落叶都会将他吓哭到几乎神志不清。更因为自己的父亲如此勇猛善战，罗宇便更加被人瞧不起。人们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胆小鬼会是一个将军的儿子，甚至在城中传者不少的风言风语。虽然罗鑫不在意，但是每一句都好像是锥子一样扎进了罗宇的心里。罗宇还记得，当时很内向的父亲带着十岁的他去参加当时政府首脑举办的酒会时，几个贵妇人就在背后叽叽喳喳说自己并不是父亲亲生的，而是罗宇因为难产而去世的母亲在和父亲结婚之前留下的野种。但是罗宇却因为父亲愤怒的打了那几个长舌妇，而吓到当场失禁。由此，他“胆小鬼”的名号便在整个城中闻名。

        其实他和父亲，从来不是在意别人目光的人，但是他失禁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默默喜欢着的一个富商家的小女儿思雅也站在一边。他分明看见了，思雅看向他的那种鄙夷神色，还有嘴角翘起的嘲笑的弧度。罗宇知道，一切皆由自己的胆怯造成，没有理由指责思雅的轻视。但是，他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从来不清楚自己要为了什么而活着，他知道他的父亲也不清楚。他的父亲参加战争、结婚、亲吻亡妻的额头，独自把自己抚养长大，罗宇知道，现在自己的父亲也没有找到他的归宿。他们父子之所以可以对一切都完全不在意，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就像是暴风雨中还在空中飞翔的鸟儿。它们无处可去，它们只能接受着一切，无处可以宣泄。

        罗宇不想一辈子去追寻虚幻，所以他开始自己欺骗自己，只要有一份工作，只要可以娶到自己喜欢的人，他就可以算是找到了归宿了。有人说，当一个谎言重复一千次，那就会变成真的。罗宇做了，所以他相信了。他不清楚这样算不算是自欺欺人，只是他下意识想要避免父亲这样浑浑噩噩的结果。

        但是，这已经是不可能了。他是将军的胆小鬼儿子，所以永远不可能得到一份正常的工作；她爱的少女将他视作蝼蚁，所以他永远都得不到她的爱。

        现在，罗宇站在了诺禹的雕像之下，他平静地看着自他出生就没有任何改变的雕像。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刀，那是一把很锋利的小刀，是他在三天之前向他的父亲求来的。他的父亲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摇摇头。、罗宇点点头，脸色在屋子里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有点苍白。小刀很锋利，罗宇试着挥了一下，能将空中翻飞的旗帜砍断。他笑了一下，勾起嘴角的时候他才想到，自己自从那次宴会后似乎就再也没有笑过。

        他知道什么地方最适合埋葬他的一切。在书中他看到，“世界之镜”就在“种”的东方。他看到了，便像是疤痕一样刻在了他的心里。这种天气下，与自己的鲜血相匹配的就应该是那样广阔的湖水了吧？罗宇深知自己的懦弱，但是如果自己能在死前看清自己一切懦弱的过往，应该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勇气了吧？想到这里，罗宇更加坚定了决心。对他来说，死亡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死亡的结果，更是一种对自己的挑战，是生命的升华。

        他在隐蔽的地方更换了一身简朴的衣服，保险起见还披上了一件长度及脚的斗篷抹去了可辨识的，他最后一丝作为“罗宇”这个个体的线索。现在是下午，街上的人大多都是专心走好自己的路，罗宇走到大门也无人注意。在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面前，是一堵丑陋不堪，布满铁锈瘢痕的巨大铁墙，上面的哨楼里面，喝醉的士兵腆着肚子在大声谈笑。罗宇按了按大门边上申请通过的电钮，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人理会他。周围的行人还是向着他们的目的地前去，哨楼上的欢笑还是没有停止，大门还是像之前一样纹丝不动。就好像是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点改变一样，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罗宇等了半个小时，电钮旁边的一个小铁门上的一个抽拉的小视窗被打开了，一个衰老的眼睛出现在门里。罗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里面那人便说道：“一人过一次五千。”罗宇一下就傻掉了，五千几乎能把挨着自己家的二层小楼买下来了，还是在中心区。“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贵......今天我没带那么多。能不能，通融一下？”那双眼睛在窗口又闪了一下，盯着他看了一遍，吓得罗宇浑身发毛几乎要哭出来。“斗篷摘下来一下。”那个苍老的声音命令到。罗宇看了看周围，没人经过，便暂时把兜帽摘了下来。里面沉默了一下，小铁门打开了，“进来”苍老的声音命令道。罗宇猫着腰进去，里面很阴冷，四处好像都是在漏风。逼仄的小房间里，小小的铁床上铺着脏兮兮的漏了棉絮的棉被。巴掌大的桌子上放着很多揉旧了的钱，罗宇目测至少有一万。那个年迈的老人坐在了吱嘎吱嘎响着的小铁床上，手哆嗦着从破了洞被油渍磨得发亮的守卫制服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个手卷的烟卷，点上之后便抽边打量着罗宇。罗宇站在桌子旁边，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身体因为莫名的恐惧开始瑟瑟发抖。罗宇尽力控制，却毫无办法。老人问：“你是，罗鑫的儿子？我记得你叫，罗宇？”“是”

        “干什么去？”“跟之前的自己做个了断。”老人眯起眼睛，叹息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您认识我的父亲？”“我是之前你父亲的长官，战场上我们救了彼此很多次，他应该已经记不得我了。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我觉得如果没有你的母亲，你的父亲或许就会跟你一样去寻死了。我还在这等着抬他的尸体呢，看来是不会有了，哈哈。”罗宇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只能尴尬地说：“我妈......对父亲有这么巨大的作用吗？父亲那么爱她吗？我没看出来......”“呵呵，你父亲没那么爱她，只是她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意义。有时候人所坚持的东西可能并不是他所钟爱的，只是能完全接纳他，并且给他一个意义罢了，孩子。我不会阻拦你的，就算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记得要是到了那边给你父亲托托梦，让他把这边的看守站重修一下。这**的房间天天晚上漏风。当然要是能把我这个老兵从这个该死的地方捞出来就更好了，我想我或许比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更需要一间中心区的房子。”罗宇点点头，顺着守门人手指的方向走去，另一扇门外就是贫民区。

        罗宇打开了门，夕阳下贫民区的景象是他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

        这种落魄、残酷，衰败，是他在书中所无法感受到的。他站在街道上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么多年对于这个世界的经验竟然只是从书中了解的。他对于欺骗、伤害，死亡，了解的几乎不足这个世界的十分之一。地面是土路，被昨夜的暴雨浸润土地散发的不是泥土的清香，而是呕吐物和排泄物发酵的腐尸气息。街边躺着一些变了形的人，罗宇不清楚，这些人是因为衰老还是因为疾病或者饥饿变成这样的。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尽快离开这里，他也很快会变成这个样子。罗宇很快就因为这种想法而浑身战栗了起来，或许是这一趟旅行让他改变了什么，他居然还能拖起他的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哈鲁城外移动。这里就像是父亲的朋友口中最惨烈的战场，不过这里的惨烈并不是一击使人毙命。贫穷从来不像死亡一样一击毙命，而是让人在与生活的搏斗中慢慢失去信心和尊严，直到为了生活可以随意践踏他的尊严。

        “今天会打过来吗？”

        “我看悬了......议会组那边不好搞。估计还得在那个老头身上多磨一点时间。”

        罗宇听见了角落里传来的声音，他知道自己估计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很可能是黑帮火拼什么的，但是万一是......别的国家的奸细？他刚才没有收敛脚步声，那两个人估计已经听见了，罗宇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停下来，那样反而更加容易让他们起疑。他就顺势上了那一幢已经被废弃的居民楼，装作是一个在这里长居的流浪汉，还特意放缓了步伐装作一副病弱迟缓的样子。罗宇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停颤抖，恐惧已经捏住了他的心，他连呼吸都不敢放重，眼泪已经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留恋了，哈鲁城对于自己造成的恩赐和伤害似乎不遑多让。但是真的一走了之，总有一些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渐渐收紧，连呼吸都开始不舒服。他不清楚这种情感是否能称作爱国，这种情感真的可以给自己这种自私的人莫大的鼓励。他现在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避免这两个可能是奸细的人对自己的国家的威胁，自己就没有被称作一个真正的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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