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境 (1 / 4)
        秦三是乌爷爷的得意门生。

        “这娃子是个好学的，”秦海看着那瘦瘦小小的身躯在藏书室里进进出出，不由笑得眼睛眯缝起来，脸上生出许多沟壑，一边背过手去捶着脊背，一边像是自言自语，

        “老了老了，不中用啦，好在后继有人，快哉……快哉。”

        藏书室的工作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有时候也得相当的体力，号称“记述了这世上一切秘密”的《乌方典》可不是什么轻薄的话本，每一册都是厚厚的大部头，一代代地翻阅，不见其新，却也未见得什么破损。

        每天讲课之前，两个学生把今天待讲的一册搬出来，摊在门口的空地上供村老翻阅。到了四月六月更是得挑出两三天把四十九册都挪到阳光底下，暖暖地晒个通透。

        这种事全凭自愿，秦三从未报过名，却总是第一个到的。

        于是晒书的时候，便有一老一小守着，秦海坐在一边的荫凉地里，手中团扇一摇一摇，静静地看着太阳下的秦三一页一页翻动着看得认真，不时用力地眨眨眼——炽烈的阳光经书页反射到眼睛里，烧得生疼，他的身子一直微微蜷着，离书有些距离，不想自己的汗水落到书上。

        秦海神游天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天晒书结束后秦三被叫到一旁，秦海顿了又顿，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以后若是有意，每日课程结束后便留下，许你……许你看半个时辰。”说完拂袖而去，倒不是生气了。

        乌方藏书守乌氏传承有序，上一代自觉大限将至，便从已满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中挑出合心意的一人，倾力培养，直至溘然而逝。秦海为秦三“法外开恩”，已算是坏了规矩。

        安有名不正而实行其事，后得全者？《乌方典》中治乱的例子不胜枚举，“名分”未立，授之权柄，鲜克其终。乌方是个小地方，靠着不逾规矩得以传承千年，比很多显耀一时的大国更为久长，秦海不知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在乌方坚实的根基上掘开了一个小口子。

        所以他有些迷茫，有些害怕，更不知为何有些郁结，他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可以理直气壮挺直腰杆，可是……

        于是胸中块垒丛生，不浇不平。

        …………

        隔着藏书室不远的酒家只挂出一种酒，名唤“杜鹃”，是用村子北边小树林里杜鹃树的果子和着“秘密配料”酿制而成，也是一脉相传，有藏书室，便有酒家。在酒保几分好奇几分惊讶的目光中，秦海拎着沽的二两酒——一个小木筒盛着，施施然走出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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