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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夜袭
        “都一大歇子了,鞑子咋还不来?该去扒瞧扒瞧。”代州城南,滹沱河北岸的黑暗中摆着一线奇形怪状,那是些挡箭矢的桌椅橱柜,两个兵卒站在一张立起的八仙桌后轻声议论。忽闻的的声轻敲夜幕,一道剪影将轮廓印在了对岸,那骑静驻岸边,腰后的箭囊里是一簇长长的箭羽。这道鬼魅屏住了对岸数百道呼吸,而他还,混然不觉。接着,又是几道剪影穿过夜幕,驻马南岸边看向对岸的奇形怪状,随着几声蒙语,一骑下了波光。

        战马撩起水声,马腿逐渐淹没,接是马身。不一会儿,人马便已行到水中央,轻轻水声止歇了片刻,随即又响起,战马在河心旋转着,马上的勇士战栗着,不祥与宿命笼罩了他的心灵。终于,他掉转了马头,岸上一骑问了一声,他回了一声,意思是对岸什么也没有,却忘记了语言的隔阂,对岸却听不懂他是在故作轻松还是在泄露埋伏。轻轻一声传来,仿若轻轻拍了一下棉被,河中的勇士回以轻哼,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激起水声,向岸上冲去。忽地,对岸一声断喝“放箭!”啪啪声立即落到了这几个草原勇士的剪影上。水中那骑咚地一声落水,岸上一骑大叫一声,痛苦地弯下腰,胸前密集的箭羽却撑到了马脖子上,使得他只能翻身落马。

        一轮箭雨过后,寂静了几息,南岸的夜幕中一阵蹄声复又响起,远去了。又静默了一会,只听一片水声,几十个汉子拼命向对岸趟去。水中游动着一颗颗人头,待这些兵卒爬上南岸,便混身精湿地向那几骑尸身奔去。一片喧哗“娘的,俄先来的”,“你先来看,俄后来割,谁叫你没带刀!俄的亲蛋蛋心肝肝,爷这便请了你回去受赏”“**,黑欺到俄头上!”“做甚!俄一刀将你狗的作腥了,信不信?”

        厮打叫骂声中,有人劝道:“罢了,罢了,刘爷,待分了银子也匀给他几两。”

        “都滚!大人来了!”随着亲兵的喝斥,一队火把游过河来,人马精湿地上了南岸。吴崇礼跳下马,接过火把将死尸逐一验看。蒙古人衣袖的油光在火把下泛亮,一骑在血泊里抽搐着,马腹上钉着几箭,胸前甲上也钉着几箭,胸前甲是为了防御正前方,而未混身着甲,马要是混身着甲便是重骑兵。

        吴崇礼蹲下,由马鞍的布袋里将物件一一取出,马绊与木碗上都写着主人的姓名,还有劫掠来的银子,金器,玉器。吴崇礼又举着火把照向一具尸身,只见还未割级,吴崇礼翻开那蒙古兵的眼皮看了看,“传通译!”他喝道。

        地上的蒙古兵身着几箭,通译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颊道:“儿乐得儿,儿乐得儿?”吴崇礼在一旁道:“问他大营里多少人,说对了给他疗伤!”通译吐出一串蒙语,对方却是不答,通译又道:“他啃贝,他啃贝?”对方仍然不答,通译回身冲吴崇礼摇了摇头。吴崇礼立在火把下想了想,俯身操起木碗,指着碗底的蒙文道:“是何处鞑子?”通译看了看碗底的蒙文回道:“八成是克什克腾部,为插酋八大部之一。”

        马蹄敲打着三更的夜幕,一声断喝引得朴愣愣一片。“往哪里乱走!白地界是河,黑处方是路,月亮地儿都看不真。”回应这声断喝的是朴通一声,一骑落水,那个声音又喝道:“起开!我来带路!”又一个声音道:“老盛你不是夜盲吧。”老盛一身精湿地从水中爬起,不满道:“老拐,瞎咋呼个啥!它娘的,这路平不崭儿,鬼能分清是路是沟。”只听另一人怒道:“休要聒噪,个八成货!”却是吴襄的声音。

        吴襄引着百余骑又摸黑行进了数里,夜幕中忽地响起一片蹄声,随即惨叫声传来。吴襄大叫一声:“休放走了哨马!”说着,当先打马前冲,引得夜幕中一片雷鸣。

        吴襄带人在夜幕里狂追,盲目中,三骑撞树,两骑摔到沟里,撞死了两匹马,还将一个骑兵的脖子折断,却连敌人的影子也没看到。待吴襄止住马,回首看去,只见身后一线火把,吴崇礼已带着大队南渡而来。

        吴襄引着手下沮丧地返回,寻着了那片火把,寻着了吴崇礼,吴襄下马拱手道:“末将无能,放走了鞑子哨马,任凭大人处治。”却听吴崇礼在马上喝道:“伏路军士何在!”一个队官上前施礼道:“小的在!”吴崇礼喝道:“为何未截住鞑子的哨马?”

        那队官道:“回大人,鞑子那弓老劲道,日地一声钉在我团牌上,将我带翻了,十几骑这就踏过来了,将小的撞翻,万幸没让马踩着。”吴崇礼冷笑道:“骑弓一箭能将你撞翻?”闻言,吴崇礼身旁立时有山西口音骂道:“球皮揣脸,不上串串!”

        吴崇礼在马上道:“我好不易凑集了这些兵,本欲合剿大创,你放走了鞑子的哨马,坏了我的夜袭,是个什么罪?”那队官闻言惊道:“大人,鞑子这就冲过来了,又是夜间,如何截得住?”吴崇礼道:“你没下绊马索?”那队官只道:“大人,小的不是有意放走鞑子,小的在日头下伏了半天半宿,嗓子都冒火了,一口水也没喝着,大人,小的——”吴崇礼用兖州话不耐烦道:“啰啰地什嘛!”他厉声喝道:“依律枭首示众,以为众人观望榜样!”说着一挥手,几个亲军立时蹿上,将那队官架走。

        在那队官的喊叫声中,吴崇礼看向吴襄道:“还在生学生的气?学生与大人并非有私憾,边事日棘,大人兵虽少,所统却是天下劲兵,若是明日对鞑子奋力一击,学生自会劝皇上雷霆不宜频击。”吴襄道:“咆哮公堂,自分万死。”

        闻言,吴崇礼点了点头道:“你适才追撵鞑子的哨马,跑出总有五里。”吴襄闻言一怔,心道,这半夜不能视物,他都知道自已追出了几里,这吴崇礼,果然是整饬过蓟辽兵备的。念及此,吴襄躬身回道:“大人以为末将怕死?沉浮苦海,死有何惧?另托生托生才新鲜。”

        见吴崇礼微微一笑,吴襄问道:“大人,夜袭既是失了风,大人怎处?”吴崇礼道:“明日以堂堂之阵与鞑子决战!”

        朝阳又一次在滹沱河上写意,这次它化作了一柄长剑,长长地插入河中。兹呀——凄厉一声,仿若婴儿啼哭,苍鹰盘旋在天际,似乎预感到又一顿躯体大餐。唰唰声中,河边的高梁成片倒伏,两支军阵在唰唰倒伏中凝视着对方。远处,绝壁上那一簇簇绿意,定是借助了绝壁上那一指宽的台阶,若是连这点宽度也没有,绝壁便裸露着,生命并非无所不能。在那绝壁的平顶上散放着几只羊,牧羊人正捧着糠窝窝,呆呆地看着即将到来的厮杀。

        “起开!破车拦好道,快挪走,休要拦路!”明军阵后,马匹拖来几门飞电四将军,冲一辆横在路上的大车喝斥道。片刻后,这几门三只轮子的大炮被拖到阵前,大炮旁,炮手忙碌着,步卒也双腿夹着鸟铳,执着药葫芦灌药,或是从怀中取出弹丸,用一块小小的圆布将弹丸包住,再用捅条捣进铳管。

        张差平端着糖葫芦靶子般的三眼铳立在大炮后琢磨着,这是些铜炮,炮管分作两层,外层是铜,内层是铁,是在铁筒子浇铸厚厚的铜而成。张差琢磨着大炮,耳边是卫所旗军的议论:“兄弟们出来,原想生法弄几个钱,这回再陷在里边,大家了帐”“待直着脚去了,该人家钱的也不必还了,整天缠住我要帐,娘的,不怕见面狠,就怕腚后跟。”

        “列阵,列阵!再要乱嚷,尽行枭示!”一个千户挥刀喝道。

        这些卫所军都是步卒,多执木弓,而他们身后的马军多执角弓,弓身由层层的牛角与竹木贴合而成,这便是步卒与马军的区别。

        张差又琢磨起了弓,无论是木弓还是角弓,弓身都呈3字形,这是为了一手抓住3字的中央,一手拉弦,两手更接近,以便将弓拉得更满。琢磨完了炮,琢磨完了弓,张差又琢磨起了吴崇礼,吴崇礼昨天说带他去雁门关将养几天,却带他来夜袭,又将他列在阵前厮杀,他总觉不对。但是这位老宅男还不习惯将人往坏处想,他琢磨不出,吴崇礼希望他死在阵前。

        对面的大纛下,一骑戴着越南头盔似的帽子,此人是热斯塔,身份是济农,也就是副汗,管理右翼蒙古,所谓左右翼蒙古,指漠南蒙古。蒙古分裂为漠西,漠北,漠南三大部。林丹汗以蒙古共主自居,但是漠北,外喀尔喀三部不吊他,漠西卫拉特部也不吊他。他只是漠南蒙古的共主。

        而漠南蒙古又分为左右翼,右翼的永谢布,土默特,鄂尔多斯三家也不吊林丹汗,这三家有自已的济农,八成是三家轮流当。林丹汗只能管漠南蒙古左翼中的察哈尔八部,漠南左翼蒙古除了察哈尔八部,还有八部之外的内喀尔喀,乌良海,科尔沁,也并非完全听命于林丹汗,科尔沁和内喀尔喀后来都降了后金,反过来打林丹汗。内喀尔喀分为五部,科尔沁又分为左翼七部,右翼六部,蒙古早已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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