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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破寨
        天地倏地一亮,晨曦由红变白,洒向人间都是热。日月旗低垂,阵列忍受着灸烤,几门弗郎机被推上前,那些炮车有的三轮,有的四轮,有木轮也有铁轮。阵后另有一线炮队,那是些前膛重炮,“引火门的看真亮了,莫放空炮。”只听有人叫道。

        随着军旗摇动,军阵缓缓前移,夹在阵中的有云梯,幔车,盾牌,以及举在头顶的八仙桌。军阵行出百余步,只听阵中一声大响,肢体与木屑被抛向空中。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响,官兵又倒下一片。两声过后便是短暂的沉寂,寨墙上就两门炮,连放炮热,装药即喷,而若是弗郎机,有子铳隔绝高温,则沉寂是短暂的。

        果然,沉寂了不大一会,一枚开花弹又落入军阵,轰地腾起黑烟,一把腰刀被抛进幔车的箭窗。幔车上悬吊的小屋猛地一抖,爆炸开来。与这声爆炸同时,官兵阵后一声沉闷,十里净开火了,只见寨墙上一个垛口立时少了半边。紧接着,周遭的垛口或被打出碗大的豁口,或被掀去了顶子,炮声有如滚滚雷鸣,一轮打放过后,垛口已是残缺不全。

        官兵阵后,那门刚刚打放过的十里净旁,炮手将棍头上的湿布包伸进炮膛擦拭,一股蒸汽立时冲出,薰得炮手后仰,他将湿布包在炮膛里转了几下取出,上面已是焦干,带着火星,散发着糊味。

        渐行渐近,随着一片呐喊,官兵疾步冲向寨墙。墙上立即应之一片梆子响,从那些残缺的垛口后探出一张张弓,刹那间官兵便被射倒一片。

        寨墙下,盾牌后纷纷如蝗,与墙上交流着箭羽。在弓手的掩护下云梯往寨墙爬去,不多时已直立起来,一个铁衣人当先上了云梯,他往上爬了几级,另一个铁衣人上梯相随,而一个身着号衣的小兵,在屁股上挨了一脚后,不幸地成了第三个。云梯搭在豁口处,垛口与女墙已被打去。豁口处,那铁衣人将将伸出头来,只见一物辗压而来,他暗一声不好!却是无计可施。随着几声惨叫,一截圆木下了寨墙,将云梯推作一空。

        旁边的一张云梯也搭在豁口处,云梯顶端,身着号衣的官兵紧上一步探出肩膀,忽地斜出一支三股叉,正叉中那官兵的脖子,执叉的汉子正欲拔叉,却从垛口残**飞进一箭,正中肩头。于是云梯上那个小兵便带着三股叉翻滚下去,一气撞下了两人。

        十几部云梯上的官兵或被射落,或被砸下,无一奏功。这时,离着寨墙二百步,数十道绛红身影将七八具铁管卸在地上,细看那铁管,上部还连着两条拄地腿,竟是迫击炮的造形。拄地腿被做成虎爪状,于是此炮名为虎蹲炮。“娘的,先装药,后装弹!”,“往前挪十步,再打着自已人。”忙碌一片。一个汉子手执二尺长的杆子香探进炮筒,他将脸凑在炮口前认了认,手上轻轻一触,只见炮筒内亮起一点暗红,响起呲呲声。那汉子连忙将杆子香抽出,蹲下叫道快点炮捻!他身后一人连忙将炮尾的捻子点着。原来先前那个汉子点的是信捻,是开花弹的捻子,之后那个汉子点的是炮捻,是发射药的捻子。

        一声巨响,超出了虎蹲炮应有的动静,虎蹲炮旁倒下三人,却是信捻快于炮捻导致炸膛。一片叫骂后,另一门虎蹲炮嗡地一声抛出一物,那团物什落在了寨墙下,数步外云梯旁的一个官兵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而云梯上一人却被弹片击落,虎蹲炮旁又是一片喝斥。终于,嗡嗡几声,几枚开花弹被抛上了寨墙。一枚铁弹越过寨墙,砸断了寨内的烟囱,在屋顶炸开。另一枚落在寨墙的青砖地上,滚动着撞上了女墙,被一脚踢下寨墙,凌空爆炸。而其余的几枚开花弹使得寨墙上倒下了十余人。

        这一轮开花弹将将发作完毕,只听寨墙上一片锣片,倾刻间一个个黑点被掷下,“灰瓶!”墙下有人叫道。闻香教故技重施。一片呛人的气味中,不待鸣金,官兵纷纷后退,迎面是一线盾牌,弓手铳手仍在盾牌后盲目地射击。退下来的官兵不顾喝斥,越过盾牌阵向大阵跑去,忽见对面黑烟道道,接着炮声传来,忽地一声大响压过炮声,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寨门楼子的一根立柱被击中,半边出厦立时坍塌。

        寨墙下一片菜园子,虽是一片狼藉,仍可见圆滚滚的茄子,白皮的,紫皮的。炮声间隙,寨墙上,一个干瘦老妇望向那片菜园,望向架子上的那几只茄子,心道紫皮的嫩,白皮的老。她叹了一声收回目光,拎着宝剑四处巡视,此人便是闻香教北京总传头张翠花。

        张翠花的小脚跨过一具死尸问道:“于弘志呢?”有人回道:“将将还见着他。”这时,寨门楼子,一地凌乱中,一个挽着裤腿挎着腰刀的后生抱拳道:“孙掌经!”对方回礼道,于爷!于弘志道:“孙掌经,你看这仗——”孙掌经叹了声道:“势望教主救护,教主自已个先跑了。”于弘志道:“你真当教主会甚法术?我早说过,那就是少爷羔子,信不得!我跟您不存心才说这话,你看多少大炮!撑不到后晌,能落个全尸就念佛。”孙掌经道:“这阵势,就是念《天真收圆品》也白搭,我可是京城老根人家,我死不打紧,不要叫我牵连得断了根。”于弘志道:“那可不保准。”孙掌经闻言,暖昧地看向于弘志,问道:“于头领可有好法?”

        于弘志道:“就这么等死,非计也。”孙掌经道:“于头领也没法子?”于弘志道:“我说非计也,等死非计也。”说着,他将嘴凑到孙掌经耳旁一阵嘀咕。正嘀咕间,“于头领,张姐唤你。”只听有人叫道。于弘志回头道:“说话就来!”

        炮声时停时起,一个时辰后,女墙已被打得千疮百孔,又是轰地一声,寨墙上的青砖地被虎蹲炮炸出一个碗大的浅坑。张翠花的声音在寨墙上响起:“南瞻部洲一郡好贤民,战罢回归真空家乡,即可见金山、银山、面山、米山、油泉、酒井,永享富贵!”寨墙的另一面,一只只竹筐与木桶被提了上来,里边满是砖石。

        官兵阵列后,一张张门板被抬了下去。门板上一个汉子捂着肚子上的碗,以防肠子外流,血沥向寨墙。一辆马车绕过尸身被推了上来,车上的火器仿若加特林机枪,有七根铳管,叫七星铳,八成也是赵士祯所创,若是有八根管那便叫八仙铳,这样赵士祯就发明了两样火器。七星铳冲着城头呯呯打放。距寨墙数十步外立着一行火兵,腰悬药壶,频频举铳往城头打放,硝烟化为朵朵不祥。在直射曲射火力下,残破的寨墙上已立不住人。

        寨墙上到处是踏着死尸,挥刀拼杀的身影,一片呼喝惨叫。一个寨丁正在拼杀,闻听身后一声断喝:“闪开!”他一刀将官兵逼退,后跃两步回头一瞧,只见一片青烟腾起,从虎头牌后射出十几支火箭,那寨丁连忙伏身,惨叫声中,几个官兵与寨丁同时中了火箭。那寨丁惊怒之下怒骂一声龟孙揍的,忽闻一股焦味,他伸手摸去,头发已着了火。

        又是一片灰瓶掷下,令官兵暂时脱离了战斗,将登上寨墙的人化为孤鸟。远远的大树下,吴总兵望着寨墙道:“指望这些攒兑起来的行伍,还不如单等着下大雪将围子压哧塌。”吴总兵还待再骂,只见寨墙上一面白旗摇来摇去。

        寨门楼子里,一枚实心弹在窗上留下铅球大的洞,又将供桌上的木箱打碎,散落了一地木头,那是些知府印,知州印,指挥使印,是闻香教用来骗钱的玩意。屋内一片争吵,一个女声叫道:“教主是去搬救兵!明日,天津卫葛沽总传头余国忠,宝坻北坛村王相便会来救!”一个男声道:“谁信呀。王相是看经房的,会甚打打杀杀,亏你把他也扯上。”寨门楼子里卧着一具弥勒佛,脸形酷似王森,张翠花立在佛前看着于弘志,正待嚷叫,忽地疑道:“你冲谁挤咕眼儿?”话音刚落,张翠花只觉背后巨痛,刀尖已透出胸前。她怒骂一声奸贼!张翠花稳了稳身形,环视众人道:“醒尘钟乾坤子,你们——”便无声地倒地。一个老道冲张翠花的尸身揖了一礼道:“张姐,对不住了。”

        片刻后,“教主跑了,教主前个二更就跑了!留下咱们送死!”寨墙上有人大叫。又有人冲墙下叫道:“休要放箭,这便降了。”墙下叫道:“快开寨门,立膺上赏!”

        “两天都没瞧见教主,看势儿不对,管末走了。”寨墙上议论纷纷。

        寨内,“我那一去不回的儿呀,闪我闪得好苦呀。”悲呼声中忽地一声“官兵进寨了!”将所有的悲伤化为惊恐。不多时,寨门大开,寨中一片哭叫,遍地死尸,官兵们从街上蹿进各家院子,见人就砍,见羊就牵,见鸡就扑,见了箱柜就翻捣。在一处门前,一条黄狗扑向官兵,却被一脚踢飞,只剩下呜呜哀鸣。片刻后,骑队驰进寨子,“是啥铁打的寨子,随我遛门子看看”吴总兵在一座牌坊前下马道。

        “可谓早奏凯声,陵京重地无虞”一将恭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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