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送药
        送药

        李氏腋下夹着两块麻布，刚走到医铺门口。山儿看见李氏，跑出来问道：“大娘，你知道医馆在哪吗？”李氏答道：“在另一条街上，你从这里过去。”李氏指给山儿去医馆的路，又问道：“你去医馆干嘛？”山儿答道：“我去买点药，回来再跟你说。”山儿答完，跑着就去了。李氏叮嘱道：“慢点跑，别给摔了。”山儿回头道：“知道了，大娘。”李氏拿了麻布回家，立即忙乎着干活。

        山儿到了医馆，从怀里拿出药方递给里面的药师。医馆的郎中姓杨，已经在此开馆多年，医术医德都还不错，药师是杨郎中的儿子。杨朗中只此一子，从小亲自管教，可是杨药师智商有些偏低，始终没有大成，四十多岁了，还不能独立行医。杨朗中已经年过七旬，无奈之下，还在亲自坐馆。眼见医馆是后继无人，杨郎中也是揪心，只能指着自己在世的时候，给儿子多攒点钱，因此诊金丝毫不肯让步。

        杨药师看药方倒很在行，接过药方略看了看，觉得配药甚是讲究，忍不住问道：“这是哪来的药方？”山儿不客气地答道

        ：“你多问干嘛，照方拿药就是。”杨药师虽然长得胖大，还留着络腮胡，样貌看起来挺凶，性格却很憨厚，也不跟小孩子计较，呵呵笑道：“你这小孩子，脾气倒挺冲，问一声都不行。听说隔壁街来了一个懂医术的高僧，不会是那位老法师开的药方吧？”山儿答道：“那是我师父，你快点拿药。”

        苦济和尚和山儿的到来，这会早就传遍了全镇。杨郎中父子已经听说苦济和尚开一张方收一文钱的事，正在为此事担忧，怕以后无人再来医馆看病。还好镇里就一家医馆，还有一家药材铺，苦济和尚看过的病人，多半还得到医馆来买药，不过损失一点诊金而已，倒也作罢。杨药师今天一下收到多张外来的药方，对苦济和尚的笔迹已很熟悉。这会杨药师得知山儿来买药，倒正好撞上机会。

        杨药师客气地对山儿说道：“原来是小师父来了，请在此稍坐片刻，我跟郎中通报一声。”药房另一边是个宽敞的大厅，平常杨郎中都在那里接待病人。中间摆着两张八仙桌，围着一圈长板凳，靠后才是杨郎中的诊台。杨药师请山儿过去那边入座。山儿不理，说道：“你要去快去。”杨药师没得跟山儿计较，就从边门出去，进到后面的会客厅里，跟里面的杨郎中通

        报了一声。

        杨郎中坐在太师椅上，正眯着眼睛养神。杨药师说道：“爹，远来的那位小师父来这买药，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去见见？”杨郎中因为上了年纪，反应已有些迟缓，行动就更加弛缓，听说之后，慢慢地睁开眼睛，问道：“哪位小师父？”杨药师答道：“昨天来了一位高僧，你不说要去会会。这会他的徒儿来了，你要不要先见一下？”杨郎中这才听明白了，说道：“那好，我先见见这位小师父。”

        杨药师把杨郎中搀了出来，山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见杨药师就催道：“药师，你快点拿药，我还要给婆婆送过去呢。”杨郎中这会脑子倒清爽了，见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笑道：“小师父不急，老朽想见见你，就耽搁你一会。”山儿问道：“我又不认识你，你想见我干嘛？”杨郎中也呵呵笑道：“你这娃娃，脾气还挺大，我叫人给你去拿药，你陪老朽说几句话总可以吧？”山儿点点头。

        杨郎中叫儿子先去拿药，然后对山儿说道：“我们到那边坐着说。”山儿见杨郎中年纪大，可能站着讲话吃力，就答应道：“那好吧，我扶你过去。”山儿搀着杨郎中没走几步，杨郎

        中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痰声阵阵，却没有咳出痰来。山儿赶紧帮忙拍背，并扶杨郎中在旁坐下。

        杨郎中等咳过劲后，才气喘吁吁地说道：“没事了。”山儿看了一眼杨郎中，说道：“老公公，你面红口干、胸满咳逆，像是肺火没有泄清。”杨郎中惊奇地看了山儿一眼，问道：“你这么认为？”医者难自医，这话不假。杨郎中知道自己痰热郁肺，需要大黄泄通，但又担心大黄的药力过强，自己体弱，抵挡不住，开方的时候便缩减了一钱。不想吃了两天药，痰倒下去了一些，却变成了干咳。

        被山儿一说，杨郎中自然明白问题所在。辨析此症倒是不难，主要是因为山儿年纪太小，所以杨郎中才觉得吃惊。原本杨郎中还自信满满，这下倒不敢小觑对手了。山儿答道：“我只是瞎猜，要我师父才看得准。”杨郎中说道：“你师父肯定是再世华佗，等老朽病好了，定当前去拜会，就请小师父先跟令师知会一声，说医馆杨敬贤改日前去拜会。”

        山儿答道：“老公公过奖，我会跟师父说的，那你还有什么事吗？”杨郎中答道：“没有了，你刚才说要送药给谁来着？”山儿答道：“北门外的金针婆婆。刚才金针婆婆多给了五文

        钱的诊金，我答应送金针婆婆几帖药，天快黑了，我怕金针婆婆等着急了。”杨药师在旁听见，说道：“小师父，你知道这些药要多少钱吗？”山儿反问道：“二十文差不多了吧？”杨药师惊奇道：“你倒是知道，那还送给人家？”山儿答道：“金针婆婆没那么多钱买药，我才送她的。”

        杨药师问道：“这么说，你有钱了？”山儿答道：“我也没钱，今天师父看了近三十个病人，肯定够买这几帖药了。”杨药师拿了药过来，说道：“七帖药，每帖三文，一共二十一文。”杨郎中说道：“一文就算了。”山儿也不客气，答声“谢谢”，数了二十文铜钱交给杨药师，拿了药告辞走了，赶去北门外送药。

        杨药师等山儿出门去了，说道：“爹，你说这事咋整？”杨郎中说道：“不用担心，他们开方，我们卖药，又不相干。”杨药师说道：“可是你看那些药方，都是一些**的药，今天卖出去这许多药，都没挣下几个钱。爹，你不是经常教我往药方里加药，说这样才能多挣钱，难道那位老法师不懂吗？”

        杨朗中说教道：“你没看今天来买药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穷，平日连医馆都不敢踏进来半步，你要往他们药方里加药，

        不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记着，有钱人看病，你才能往药方里加药。”杨药师答道：“记下了。”杨郎中又教训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能只想着挣钱呢？”杨药师委屈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杨郎中说道：“快别说了，那位老法师在做善事，你就光想着挣钱，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们医馆还要不要开下去了？”杨药师答道：“知道了。爹，我们为什么不做点善事呢？”杨朗中生气道：“你个废物，做善事不用花钱啊？人家做善事，你也想做善事，用点脑子想清楚了再说。天下穷人那么多，你做得过来吗？这点家当，早晚被你败完了不可。”

        杨郎中骂完了，又想起山儿，说道：“你看这个小师父，才多大年纪，就能看出你爹的病，而你呢？眼力还不如一个小毛孩，真是白教了你几十年。”杨药师不敢回嘴，怯怯地问道：“爹，刚才小师父说你肺火没有泄清，还真给说对了？”杨郎中差点气背过去，怒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爹药没吃够，火气太大了？”杨药师却没反应过来，辩解道：“哪有？我可没说。”

        杨郎中听了更加生气，却也对这个缺根经的儿子感到无奈，

        叹了口气，嘱咐道：“以后不要为难小师父，免得惹人口舌。”杨药师马上答道：“我干嘛要为难小师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杨郎中气得白了儿子一眼，说道：“扶我进去，好好看着店。”杨药师还不是很懂父亲为啥生气，却很孝顺，听话地扶杨郎中进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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