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2 / 2)
        先生喝道：“住手！大家住手！我们这么做，跟那些贪官恶吏有甚么分别？下马挡羊！”翁中涛急忙下令：“兄弟们都住手，下马挡住羊群！”先生道：“子江，你去赔钱给老人家，多多表示歉意。”亲兵收刀入鞘，下马堵羊。许子江诚心给老赶羊人赔钱道歉，说道：“大爷，羊的胆儿小，不好驱策，还是我们让在一边，你们先过去吧。”老赶羊人见一个年轻的军官这么和颜悦色，不免畏畏缩缩，目光望向儿子。他儿子道：“爹，这官爷是好官，咱就收下吧。咱赶紧把羊儿赶过去，别堵了官爷的道。”

        老赶羊人点了点头。两人挥鞭赶羊，但群羊因方才同类被杀，似乎惊吓过度，咩咩叫声此起彼伏，此刻任凭赶羊人左驱右赶，无论如何都不听话了。符宣对杨承祖低声道：“将军，我们从羊群里踏过去吧！不必担心，那羊自会退开。”杨承祖也低声道：“大人不会答应。”符宣道：“属下明白。此事将军要做主。这里面……”他瞧了瞧羊群和那年轻赶羊人，声音压得更低：“有蹊跷！”

        杨承祖神色渐渐变得坚毅，抬头望了望四周，叫道：“兄弟们，不能耽搁了，我们出发。子江子河，你俩留在后面。我们踩死踩伤多少只羊，照价双倍赔偿！”

        一行人踏过羊群，杨承祖道：“先生，方才我有些鲁莽了。”先生微微一笑，说道：“继之，我也是明白人！”两人相知相交多年，自不须二话。这时，韩周二人已到了阿青身旁，围攻阿青的四人早已乘马退走。杨承祖见那处已不需帮手，当下又找来翁、符、谢三人，问道：“对方才之事，诸位有何看法？”符宣道：“杨将军，属下觉得：虬龙沟的断桥、方才的羊挡道，似乎都有古怪。”翁中涛道：“不错！方才属下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刺客混在羊堆里，突然发难，群羊又冲入马队，绊住咱们的坐骑。那么，形势危险得很。”说着赞许的目光望向谢旬修，道：“这次多亏谢老弟冷静！”符宣也伸出大拇指，赞道：“谢老弟，不错不错！”谢旬修笑了笑，没有说话。符宣又道：“那个年轻赶羊人明显是假的。他虽然脸上涂满黄泥，但脖子下的肤色露了马脚。他扭头侧脑之时，便会露出白净的肤色。一个乡下人，哪会有这么白的肤色？”此时许氏兄弟已赶了上来。许子江诧道：“咦，我倒是没留意，那小子竟是假扮的？……嘿嘿，他们这些小儿伎俩，竟敢在咱们面前耍弄，真是可笑啊可笑！”

        先生自有杨承祖这个得力臂膀，历来出行上道、入栈宿寝，皆由他筹划安排，自己少有过问，此次也不例外，关于行程的议论从不插言。这时候终于说话了：“大家怀疑这两桩事情，是没有错的，但对方的目的，你们所猜我并不苟同。”许子河见先生说话，喜问道：“先生，您觉得怎样？”先生道：“断桥一事，或许他们想延缓我们的行程。但方才的羊挡道，其图并不在我，依我之见，他们是要阻止我们救阿青。”众人听了，均觉有理。先生又道：“但那位大爷却是价真货实的，所以我阻止大家杀羊。若我猜得不错，他应该受制于他的‘儿子’。符宣说得对，他涂满黄泥，掩盖自己的本色，然而还有一点，不知你们有没有留意？他跟在老大爷左右，不出三步之远。即使羊群散开很远，他也不会主动跑去赶羊，除非大爷也走了过去。”众人被先生这么一说，仔细回想，无不大点其头。翁中涛和符宣等人齐叫惭愧。翁中涛叹道：“这么大的破绽，属下竟没看出，真是惭愧之极！”

        先生笑道：“翁掌门毋须惭愧。大伙儿突遇变故，一门心思挂记的，便是我的安危，而我自己反倒落得轻闲，冷眼静观，瞧得自然比大伙儿清楚。在此，我感激大家，同时告诫大家一句话：临危不乱，从容应对。此次大家从徐州出发，个个将自己的心绷得紧紧的，尤其邂逅了那位算命先生，大家的心，更像拉满的弦一般。今晨以来，称我们为惊弓之鸟，亦不为过。这种状况是不妥的，它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力，它会使我们的实力大打折扣。好了，闲话我不多说，让我们真正做到翁掌门喊的那一句：悠着点儿！”众人听到“悠着点”，无不失声一笑，对先生的睿智卓见，佩服得五体投地。

        韩十七满脸悲伤地迎了上来。杨承祖见阿青躺在道旁，没有任何动静，估计已经死了，不过对韩十七如此伤心有些奇怪，说道：“十七，大队人马先行一步。你和小敦把这位好汉葬了，然后追上来。”韩十七点了点头。周若敦道：“杨将军，咱们赶到这里时，这个阿青已经不行了。他的致命伤是喉咙被割断。还有，他的手指旁留有四个字——虞城凶险。”翁中涛奇道：“他要写给谁看呢？”

        韩十七眼眶都红了，道：“他是写给我看的。我快冲过去时，看见他艰难地望了我一眼。……那四个恶贼！若是我骑着鳞儿，一定会追上去替阿青报仇！”说着他望向先生，带着哭腔道：“先生，我虽不知他到底是谁，但他是好人，那次我受邢和仲所骗，便是他暗中提醒我。这次，他一定是来给您报讯的。”

        众人一怔，方才被先生轻描淡写说了一番，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杨承祖喃喃道：“虞城凶险？”一边轻念，一边朝先生望去。先生略一沉吟，说道：“虞城有凶险，但我们不知凶险在何处。这样罢，近虞城时，我们小心一点，感觉有险情，可绕道而走。”这虞城是必经之路，也无其他良策，众人齐声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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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到虞城，远远望见城内青烟四起，酷似炊烟，不似炊烟。先生和杨承祖皆是久经战火之人，见之一惊。杨承祖道：“先生，莫不是城内起火了？”先生点头道：“浓烟将尽，看来大火早已扑灭。”说话间，迎面走来一大批难民，有老有幼，个个衣裳褴褛，面色憔悴，并带有惊恐之色。众人一打听，才知这县城里在不久之前发生了一场暴乱。

        难道阿青所说的“虞城凶险”，指的却是这场暴乱吗？众人心中狐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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