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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先生——”韩十七紧追一个时辰后,远远望见前面黄尘滚滚,几十骑中,依稀有着先生、杨大哥,还有子江、子河两位哥哥的身影,心中的欣喜当真难以言喻,禁不住高声呼喊。连追带喊奔了近一里路程,前面有几骑忽然勒马停住,余下人马冲出一个马身,也齐刷刷地圈马骤停。

        最先停下的几骑打马回转。只听一人高呼:“是十七吗?”正是许子河的声音。韩**声道:“正是!子河哥哥。”“啊!?”许氏兄弟禁不住欢呼起来。许子河喜道:“你们看看,我说得没错吧,称大人为‘先生’的,除了咱们和十七,就没有别人啦。”须臾几骑奔近,但见先生脸上也是又惊又喜。韩十七不待坐骑停稳,跃身落下,跪在官道上恭迎,叫道:“十七拜见先生!”

        “十七,真的是你吗?”先生的语气有一丝激动,快速下马,三步并着两步,上前扶起韩十七。他双手并不放开韩十七的双臂,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真不敢相信,你还活着!”韩十七道:“我那次险些死去,被……被人救了。”许子河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道:“说,你是不是躲在家里,见咱们前去拜访,左思右想,终于坳不过情面,才追上来的?”韩十七惊讶道:“先生,你们去过我家?”

        先生点了点头,对许子河笑骂道:“子河,就你爱胡说八道。”韩十七道:“我是直接从黄山追过来的。”当下便想将经过述说一遍。先生见道上行人不多,但总有三三两两来往,见到这边,忍不住侧目,说道:“别急别急,正好我们的坐骑也跑累了。继之,你去吩咐一下,在前边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歇。”

        官道前边不远处,有一家茶亭。众亲兵便在亭边驻足,先生与韩十七等人在亭内就座。他首先引见四位亲兵队官给韩十七认识。这两年边关武林大斗,双边守将屡屡遇刺,一些武林豪杰甘愿做心仪将帅的马前卒,为国效力。周若顿与韩十七已算熟人。那个背负四把刀的汉子,名叫符宣,乃三刃帮第一高手,与当年重骑营王守一参将关系极好,受王守一之邀,前来护卫先生安危。那个背负长剑的汉子,名叫谢旬修,乃恒山派大弟子。他却是自己主动向师父向冲天提出,来做先生亲卫的。还有一人,专事督率亲兵,与韩十七见过便又回到众亲兵那里,显得极其尽职。此人年逾四十,名叫翁中涛,背负一根韦陀杵,竟是少林别支韦陀门掌门人。听杨大哥说,翁掌门率领韦陀门尽归先生帐下,一众弟子全当亲兵,他自己却做起亲兵队官。韩十七听了,不禁对翁掌门敬佩之至。

        接着,韩十七跟大家简述了两年来的经历。先生正要盘问耶律曷鲁之死,便听道路西首有人唱道:“道为貌,天为形,默受阴阳禀性情。阴阳之气天地造,化出尘凡几样人。……”众人望去,只见一人擎一杆布幌,眼望着茶亭这方,一边摇头晃脑吟唱,一边施施而行。及至他近前,才瞧清此人上了年岁,一副江湖算命先生打扮,衣衫陈旧,显得有些落魄,惟有颌下几绺白须,添了几分道风。他背着个粗布褡裢,手中布幌上写就:“风鉴有凭无据,时运亦幻亦真。”

        算命先生见了亭内等人,眼睛一亮,叫道:“诸位看相算命么?不准不要钱。”杨承祖道:“不算、不算,您一边请吧。”算命先生瞧着先生,说道:“这位大人天庭无暇,日月角起,伏犀贯顶,眼有定睛,不出一月,可望加官进爵,实乃大贵之相。烦请赐一字,在下替大人拆解玄机。”周若顿粗手一扬,大声道:“说了不算就不算,你这老头儿真是的,连我家大人也想蒙骗!”

        “那……”算命先生舔了舔嘴巴,期期艾艾地道:“不赐字,能否……能否赐两个包子和一杯茶水?”韩十七见他可怜,倒了一杯新茶,又从桌上拿了四个包子,走出茶亭递给他。算命先生双手接过,咽了咽喉咙,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响。他连忙低头遮掩羞色,说道:“小哥是好心人。所谓君子无功不受禄,请随便赐一字,在下拆一拆,也好心中无愧。”

        韩十七心道:“这老先生还真是一位君子。”略一思索,敞开左手,在掌心写了一个“诃”字。“诃?”算命先生喝了一口茶,将茶杯交与左手,以指捻须,摇头道:“此字不好!诃者,言可也。言可言可,启唇几何;可言可言,亟盼如煎。此字作人名,名者不可言。”韩十七一呆。他原在思索之际,想起小诃,随手便写了一个“诃”字,以便让算命先生心中无愧,谁知这算命先生当真算得准。他不禁问道:“老先生,依你之见:是这个人起初不能言,才取了此字为名,还是这个人因取了此字为名,才酿致不可言?”算命先生呵呵一笑,说到相术,便显得精神起来,道:“不言而得名,得名而不言,因果循环,终而复始,小哥何必执着孰先孰后呢?”

        韩十七挠着后脑勺,听得朦朦胧胧、似懂非懂。算命先生见亭内众人齐望这处,神色诧异,趁机叫道:“大人,请赐一字罢。不准不要钱。”先生一生南征北战,自不信这等江湖术说。他见韩十七呆在那里,还在思量出神,唤道:“十七!”那算命先生道:“是‘七’?……大人赐的是‘七’字么?”仰头微思,再观先生面相,忽然“啪”地一声,手中茶杯掉到地上,杯瓷迸碎,茶水四溅。

        韩十七一惊,问道:“怎么啦?”算命先生颤声道:“柒者,水旁匕现,此乃大凶之兆。”许子江听他说话不吉利,霍地站起,冷笑道:“老先生前言不搭后语,当真好笑。你初时怎么说来着?我家大人‘天庭无暇,日月角起,不出一月,可望加官进爵,实乃大贵之相’,现下却突然变卦,变成甚么‘大凶之兆’了!走开,走开,不要在这里扫咱们的兴致!”若不是先生便在面前,他只怕要出亭撵人了。那算命先生毫不识趣,说道:“在下初时并未细观。其实大人天庭无暇,日月角起,但眉卓如刀,此乃大贵之中藏有大凶之相。这种相……这种相……”算命的一般口若悬河,他说到此处,竟然结巴得说不出话来。许子河道:“你这位老先生拆字真有一套,只管拆上边,却忘了下边。那个‘柒’字下面还有一个‘木’字,又作何解?”

        “水旁匕现,立于木上。唉——”算命先生念叨一句,将四个包子递还给韩十七,说道:“小哥,这四个包子我不能收。”转身朝先生拱手道:“大人此行,切忌近水。若做到这一点,便可化险为夷!在下告辞。”临走之时,又望了一眼韩十七手中的包子,舔了舔嘴巴,这才施施然而去,口中唱道:“欲识流年运气行,男左女右各分形。天轮一二初年运,三四周流至天城。天廓垂珠五六七,八九天轮之上停。人轮十岁及十一,轮飞廓反必相刑。……”

        众人默然望着算命先生远去的背影,良久无人出声。他们均是刀丛箭雨里打爬出来的,从来不信邪,若这个江湖术士说的是别人,当可一笑置之,但他如今信口开河的,恰恰直指他们此行职责所在——他们正保护着的敬爱的先生,有大凶!迷信这东西便是如此,你本不信,但若牵系你内心最紧张的人或事,便不由得忐忑了。所谓关心则乱,此时此刻,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承祖站了起来,说道:“先生,今天咱们白天再辛苦一点,多赶一些路,晚上在应天府入宿。您瞧如何?”应天府又称陪都南京,该地驻有宁远禁卫军,无论该府府尹还是禁军首领,都是先生的旧识或部下。从此地到应天府,官道两旁人烟稠密,刺客很难设伏,若是晚上再赶到应天府,可确保先生无虞。打明日起,从应天府多借兵马护送,便能一路平安了。杨承祖问先生此话时,语气不容置疑,问一声是尊重先生,实际上他心里已然这么决定了。先生与他多年相交,岂会听不出来?只能苦笑着任其安排。

        众人开拔。行了一个多时辰,迎面出现一条小河。大家不免心头一跳。这条小河宽约五、六丈,自徐州出行以来,类似的小河已过了四条之多,但现下心情不同了,人人心中均想:“算命先生说过:大人此行,切忌近水。”前面的亲兵不自觉地手搭腰刀柄上,放缓马速,警惕而行。许子河小声问许子江:“哥,你瞧这河上的拱桥,木头居多,莫非那句‘水旁匕现,立于木上’之‘木’,指的便是这个?”

        督率亲兵的翁中涛已命十人先过桥警戒,又命四人下到桥侧,察看桥底是否安全。等大队人马过完桥,众人一阵轻松。许子江大骂:“可恶的江湖术士,真是害人不浅!子河,你刚才说甚么来着?”许子河知道哥哥要笑话自己,忙扭脸对韩十七道:“十七,你那把宝贝儿似的锈花刀呢?”韩十七道:“断了,丢掉了。”许子江一笑,放过弟弟一马,眼光在韩十七身上巡视一番,笑道:“你不会那把宝贝儿断了,便从此不用兵器了吧?”韩十七惭笑道:“哪里,一直没去买。”许子河怪叫道:“在先生这儿,还用买兵器?”指着前后的亲兵道:“兄弟们都有备用佩刀,哥哥帮你去弄一把。”周若敦也随在先生身侧,闻言忙道:“子河,不用去弄,俺这不是有一把?俺使拳,又不使刀,挂俺这太浪费了。”说着伸手欲解腰悬的佩刀。

        三刃帮的符宣道:“小敦,那刀是军配品,怎可随便赠人?小心杨将军打你二十军棍。”说着从马鞍边拿下一把刀鞘。这刀鞘与他背负的刀鞘一摸一样,也插了四把刀。递给韩十七道:“韩兄弟,这个送给你。”韩十七与他初识,怎肯受其心爱之物,忙道:“不用不用,符大哥的美意,小弟心领了。”符宣道:“韩兄弟,你我虽初次见面,但你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你以前的王守一将军,是我帮内弟兄,去年他邀我做刘大人的亲卫,对你的那个夸赞啊,直听得我既热血沸腾,又无地自容。学武做什么?小则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大则为国为民、寒敌心胆。你年纪虽比我小一大截,却是我做人的好榜样。再说了,这一套刀是我的备用兵器,是四把精悍的好刀,但十几年来,从未饮过血,可惜了啊!今日送给你,正好物有所值。”

        许氏兄弟对韩十七可谓情深意重,如他能得到好处,那当真比自己能得到好处还欢喜。许子河忙道:“十七,符大哥也不是外人,你不要客气,收下!”许子江也道:“十七,宝刀赠英雄,自古已然。符大哥使四刀,当年却打造八口好刀,此乃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再客气,便见外了。”韩十七听子江子河如此说,只得接刀。刀鞘入手颇沉,先自喜欢三分,当下抓住一刀,“锵”的一声抽了出来。

        此刀窄长厚重,刀尖较长,刃口较窄,刀身有一条深深的血槽,刀把也比一般的刀把长,用粗铁丝一圈圈匝住,即整齐称手,又显得粗悍。整把刀既像短柄的朴刀,又像长柄的悍刀。韩十七握刀一挥,已是十分的喜欢,高兴道:“多谢符大哥!”这种刀鞘只能绑在背后,鞘的一面有两个小铁环,系了四条布带。他当下斜绑稳妥,心中的豪情,霎时油然而生。

        许子河啧啧两声,说道:“你们瞧、你们瞧,咱们的十七兄弟,英武了不少!”先生和杨承祖侧头含笑而视,余下之人哈哈大笑。

        一行人马不停蹄,仅在午后让坐骑歇息片刻,顺便吃点干粮,又继续赶路。这时,翁中涛打马而回,禀先生道:“大人、杨将军,前面的侦骑回报,又有一条小河,大约八、十丈宽,叫做‘虬龙沟’。”许子江道:“翁大哥,先前的那条河已让咱们自己笑话了,你怎么又来了?”翁中涛面露难色,说道:“虬龙沟有点奇怪,它的桥断了。”杨承祖沉吟道:“奇了,我们来时这座桥还好端端的哪。”翁中涛道:“正是。所以说,它有点奇怪。”先生道:“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众人来到河边,但见此河水势平缓,贯通官道的拱桥从中断裂,此时一些差役正在督促数十个青壮村民修桥。一个亲兵领着一个官员来到先生面前。那官员见到先生,慌忙下拜,说道:“下官夏邑县县令黄开贵,拜见刘大人。”先生道:“请起,这座桥是怎么一回事?”黄县令登时额头见汗,道:“这个……这个……据报,附近村民今早起来,便见此桥断了,下官正在加紧追查桥断的原因。下官见官道受阻,心急如焚,赶紧……”先生手一摆,问道:“这附近还有过河的桥吗?”黄县令道:“回大人,附近没有,要绕到本县以北的利民镇才有一座小桥。大人要过河,下官可……可找些船只。”黄县令此言一出,忽见众人脸色古怪。他又怎知他那“船只”二字,立使人人想起“立于木上”一语。

        杨承祖道:“黄大人,这里离利民镇有多远?”黄县令道:“四十余里。”杨承祖闻言吸了一口冷气,倘若来回兜上八十余里,那么今晚赶到应天府的计划便泡汤了,禁不住目光朝先生望去。先生扫了众人一眼,说道:“黄大人,麻烦你替本官找几条船。”黄县令应了一声,赶紧回去找船。

        杨承祖道:“先生……?”先生道:“这河面既窄又浅,出不了甚么乱子。兄弟们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么?”大家一听,顿时情绪激昂。许子江道:“老子当年几千人拼几万人都拼过,有甚么好怕的!”许子河道:“那是。有翁、符、谢、周四大高手在此,十七兄弟也回来了,大伙儿还有甚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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