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千山鸟绝（2）
        那精瘦汉子身手了得，飞腿出拳，打倒围攻的来敌，飞身纵跃，来到高大汉子的身后，他身形飘忽，忽左忽右的一通冲撞，那些个持刀的汉子前呼后拥，竟然被他冲得七零八落，形不成合围之势。

        伍虚云赞道：“这人腿法精奇，拳术老到，很有两下子。”陆谷烟也道：“寻常的帮众拦他不住，那个黑衣人乘船去了，那小子那么大的派头，不知道是不是徒有其表。两个人交起手来，才会有点看头。”

        果然，另一条小船疾驰而至，趋前过来拦截，两船相距尚远，那黑衣人陡地顿足跃起，身在半空便已抽剑在手，剑势晃动，方位变幻，疾劈下来。中间的一条渔船上，忽地闪出来一个衣衫蔽旧的中年汉子，横浆而立，大声叫道：“洪大哥快走，我来拦住他……”

        那精瘦汉子正是洪亮，他见来人身法迅捷，剑术上该有不凡造诣，知道来者大是劲敌，不敢轻忽，蓄势以待，忽然见到有渔民挺身格挡，心道不好，那人若是凌空下劈，打在他的身上，怕要把这渔民劈成了两半，当场身首异处，于是大喝道：“快快让开！”双腿微蹲，斜身向前，忽地弹射而出，双手撑据着在乌蓬船上一借力，等到双足落地，又是斜向弹射而出，仍是四肢据地，便如野狗奔命一般，姿势不雅，但快捷异常，比之黑衣剑客从空中落地，居然还后发先至，先一步到得船上。

        那黑衣剑客有心立威，身未落地，剑已先到，左右分击，一拉一划，那渔民手中的船桨已被他削去一截，随即刀锋竖起，劈面而下。

        那渔民只是身强力壮，又血气方刚，素来敬重长鲸门行事公道，见海沙帮欺人太甚，看不过去，便强自出头，他本身却不会武功，见黑衣剑客招数凌厉，登时吓得呆了，想要撤步后闪，也已来不及，只好闭眼等死，却觉得手臂被人一扯，身不由己的滚落到甲板上，摔得头昏脑涨，但已避开了致命剑伤。他睁眼一看，才见自己坐倒在一旁，洪亮已和来人拳来剑往，打成一团。

        正是洪亮见他势危，当即出招拦住了攻势，随即踢腿绊倒，让他滑开战阵。这渔民死里逃生，耳旁听到老父在颤声询问伤势，他仍感心有余悸，害怕不已，却又咬牙捡起了船桨，向另一名登船的汉子当头砸去。旁边的这些个船民渔夫，本来都心怀忿忿。这耽搁的半夜时间里，人们交耳言传，早已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他们心内都很敬重长鲸门的秉公正义，只是自忖势单力薄，敢怒不敢言。见这壮汉挺起反抗，众人一愕，随即热血沸腾，各个揭竿而起，或举船桨，或拿撑篙，或挥铁钩，相互声援着先后涌了上去。

        先还是三三两两，众多的船只中，偶然有人斥骂行动，紧接着是群声附和，每艘船上都有人挺身而出。那高大汉子被人追击，本来疲于奔命，见这许多人仗义相助，登时将他们护在了中心，自然感激涕零，心神大定。追击而来的那些帮众，立时凶焰收敛，只是叫嚷得凶猛，一时之间不敢冒进。

        这边的洪亮与来敌厮斗，各出全力，洪亮本来略胜一筹，只是担心小师弟的安慰，心有旁顾，未免缩手缩脚，大打折扣，见乡民街坊纷纷挺出来支持，顿时精神一振，斗志昂扬，拳脚带风，全力反扑。那黑衣剑客是海沙帮帮主于功茂重金请来的高手，人称追风神剑方业成，是个响当当的用剑好手，不料对方一个二代弟子，竟然如此了得，竭尽了全力，仍然是拾掇对方不下，反而落在了下风。

        他自然着急上火，心浮气躁。又斗了十几招，他失了锐气，败象更显。他却不知道，这洪亮虽然籍籍无名，实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浸淫师门绝技空灵拳、飞鹤腿数十年，深得其中精髓，比之师父壮年时候还要进了一层，内功修为想要达到师父现下的精纯深湛，自然尚且需要年岁的积累，但他正当年富力强，与人打斗时，比起师父来，却也是不遑多让。

        当时两位堂主倚多为胜，苦战周济之时，方业成也在一旁掠阵，他亲眼见过周济的武功修为，心中知根知底，料想他要比自己胜上一筹，但他的弟子却就要远所不及了，是以胸有成竹，稳操胜算，不料甫一出手，竟被洪亮占了上风。心中一急，登时剑法一变，使开了成名绝技追风剑法。

        这追风剑大开大阖，剑光闪烁，既快且狠。洪亮看不清来路去势，撤步后退，方业成剑花抖动，接连进击。洪亮步步后退之际，忽然听得有人惨声呼叫，眼角的余光瞥去，见是几个渔民躲闪略缓，身上中剑，喷溅着血水倒在地上。他知道是自己不知觉中退回到了人群里，对方剑法凌厉，中者立伤。

        洪亮咬牙横心，陡地矮身滚进，脚下使力，已将船板踏出了一个大洞，抬脚飞出，船板碎裂成数十片木块，向方业成的面门激射而去。方业成剑势晃动，打散了碎板，一剑长虹贯日，直刺下来，忽见眼前光影飞动，风声飒然，方业成心道不好，这小子狡猾成性，先是船板抛掷过来扰乱我的心神，再伺机发射金钱镖。

        他知道长鲸门的金钱镖手法可圈可点，自有独到之处，不敢小觑了，向后仰倒，长剑斜在腰后拄着地面，剑身弯成了一个极大的弧度，似是随时会断折，却见他扭腰旋转出剑。这是追风剑法中的绝招，叫做狂风落叶。剑势挥洒，如同风中落叶四散飘舞，看似浑不着意，乱七八糟，实则每一剑出，都有精确的算计，务必要招招制敌，剑剑溅血。

        洪亮甚是机灵，见来剑变招繁复，难以招架，上身半仰，躲开了数剑，脚下用力，又将船板踢开一个大洞，忽觉胸前一痛，知道被他的剑尖刺中，便顺势矮身，向后窜动出去。那方业成顿足跃起，狂风落叶的精锐剑招再度追击，忽觉有物袭来，势夹劲风，极是凌厉，忙侧身避开，接着又是一物正中左肩，方业成痛极，向旁侧倒，接着是双腿的两个膝盖，各自被插上了一枚金钱镖。

        原来，洪亮撤身而退，就是拼将着身体中剑，好伺机回射出金钱镖，打的是两败俱伤的算盘。他尚未发镖，却有两枚暗器方业成射去，一枚落空，另一枚打中他的左肩。那暗器落到船板上，扑腾两下，便即停歇不动，却是两条半尺来长的鲤鱼。

        却是那老于见渔民群起反抗，心情激荡，便欲划船加入战团，曾治四人跳到船上，与他一同过来。玉如意听得方业成剑法凌厉，洪亮对阵势危，低声交待朱则宁抓鱼给他，朱则宁奇怪，伸手抓鱼，鱼身甚是湿滑，无法着手，老于帮忙捉了条鱼递给玉如意，不知她有何用意。却见玉如意手掌白皙，五指纤细，牢牢的接过鲤鱼便向方业成抛掷了过去。她辨明了两人的方位，手劲奇大，角度又极刁钻，而拿活鱼当作暗器，又是亘古未闻，是以，那方业成仓促应对，竟然中招仰倒。

        方业成正要挣扎着坐起，却觉得脚下的船板开裂，登时蓬的一声，掉进了水中。方业成水性不佳，又两个膝盖受伤，行动不便，划动了几下，便向水下沉坠，登时两手扑腾着苦苦支撑，形状甚是狼狈。有渔民撒网把他当头套住，提上船来。他这时浑身湿透，筋疲力尽，长剑也遗失在了水中，脸色苍白如纸，气喘如牛，早没了半分高手风范。

        玉如意听到洪亮发射金钱镖时劲力十足，时机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咦了一声，道：“我倒是多管闲事了，他尽能抗拒得住。”当即低声吩咐老于划船，向铁索靠近。老于见她一个娇滴滴的瞎眼女子随手抛出两条鲤鱼，便将一个不可一世的剑客打翻在地，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言听计从，甩开了膀子卖力划桨，小船破风斩浪，快速行进。

        洪亮纵身跃上了小船，招手让师弟两人一起过来，待在自己的后方，拱手道：“多谢玉夫人援手，在下感激不尽。少庄主好，两位大侠好！”转身抱拳，一一施礼。众人见他屡使巧计拒敌，均知此人精明能干，甚是厉害，他从武功衣着上猜知到这四人来历，便也不再惊奇，当即好生回礼。

        船行了一会儿，另有四个洪亮的同门师弟来到船上。他们逆流而上，遇到了海沙帮逡巡过来的小船刀客，便合力出击，将来人一一冲散打跑。有落水逃遁的，被旁边渔民掏出了绳索网线，一股脑的捆绑起来，扔在船上。这样解除了三条小船，擒拿住了二十来个人，忽见余下的小船退回到那两艘大船的位置，帮众们纷纷登上了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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