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去而复返（7）
        朱则宁快步上前，说道：“少庄主，你好啊！”曾治一愣，向后退开，段可闪身近前，挡在了两人中间，曾治迟疑片刻，方才认出了朱则宁，叫道：“原来是你，多日不见，朱兄可是清健了许多。”朱有周哎哟的惊叫一声，显得喜不自胜，上前推了朱则宁一把，责怪道：“你……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可把我急坏了，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伯父交待……”话声渐低，说到后来，已然嗓音呜咽，显然是他牵挂朱则宁的安危，一直担惊受怕。

        朱则宁心下歉疚，但觉得离别后事情太多，一言难尽，便好言安慰了两句，随即转向曾治，说道：“少庄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曾治脸带喜色，道：“干吗呀？你先跟我来铺子，我又做了许多新东西。铁手张的这个老窝可真是个好地方，里边的工具原料一应俱全，都是上等货色，省了我不少的力气。”他是沉迷研发巧器，一见到朱则宁，便迫不及待的向他炫耀近期成果。

        段可斜眼打量朱则宁，拦住曾治，说道：“少庄主，这人不露真面目，他其实是臭名昭著的魅影公子。”朱则宁摆手道：“我怎么会……算了，不跟你争辩。少庄主，我当你是朋友，才长途跋涉过来告诉你，百炼门门主的夏长风要来生事，还有，弘义帮或者也要大举围攻，就在今日起事。这件事情很重要，咱们还是先行回庄，禀告你父亲和庞教头，让他们早做准备，以策万全。”

        曾治惊道：“夏门主、弘义帮……怎么会？钱庄不涉武林争端，保持中立，怎会有这两个势力同时过来生事，还是大举来袭，怎么可能？”朱有周也大惊，说道：“小宁，你不要乱讲哦，你，来到彰德府以后，你怎地变了这许多，我都不敢相认了……”段可迟疑道：“朱有周，你这位堂弟，当真没有问题吗？近来他声名鹊起，先是伙同盗匪抢夺江湖至宝墨剑，害死何总管，然后是勾结夏长风大闹荆门城，这许多的传闻，可不是假的。”

        朱有周道：“不会的，不会的……”一边眼望朱则宁，问道：“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是吧？”朱则宁道：“江湖上的传言不尽不实，也不用理会。”

        朱有周急道：“到底跟你有关系没有？”朱则宁道：“唉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改日有时间了，我一五一十的从实道来，总而言之呢，我问心无愧，还有，何老伯死于太白三雄之手，不是我加害的，我两次出手相救，终究没有成功，临死前，他托我带墨剑回庄，交付给曾庄主，而后墨剑被玉夫人抢走。那娘们儿心肠歹毒，夺剑时故意称我是魅影公子，还当众说与我约定了来日相会，引得别人信以为真，那夏长风夏老头尤其执着，千里追踪，一直不离不弃的要我吐露墨剑的下落，之后的一路风雨，都是因此而起。”

        朱则宁向曾治看了一眼，说道：“要是认真说起来，所有的事因，源头都在你的身上。”段可皱眉道：“传言魅影公子行踪隐秘，行事狡诈。朱则宁，别的我不知道，看你现在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倒是了得。”曾治也感愕然，愣怔一会儿，方才说道：“这……这又从何说起？”朱则宁道：“哎哟，事态紧急，你是要听我详述往事，浪费好长的时间，耽误了良机，还是这就一同去钱庄，面见庄主，先行避过这场危难，再说其他？”

        曾治犹疑不决，搔头道：“你这小子甚是聪敏，能将我的巧器运用自如，我甘拜下风，又顽劣嬉闹，跟我甚是投机，但若说这般重大的事态变故，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却有点不信。”朱则宁撇嘴道：“若说使用巧器的手法之妙，我见过一个人，更是运用自如，保管你见了之后，要惊掉了下巴。”

        曾治道：“那人是谁？”朱则宁道：“我亲眼所见，那人长得与你一模一样，我看他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那是一个月之前，你在山谷中调戏投马寨的大当家玉夫人，若非我及时赶到，使计将你驱走，就要得逞，玷污了人家清白。虽然那玉夫人也不是什么弱质闺秀，但轻薄妇女，我路见不平，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曾治，你现在一直和我绕着弯子说话，莫不是怪我坏你好事，一直怀恨在心？”

        曾治斥道：“胡说八道。我这一个月里一直没有离开彰德府，也不识得什么玉夫人，怎么会分身有术，去调戏人家？你问问你的堂兄是不是这样？”朱有周也不用朱则宁询问，便急切说道：“小宁，你不要胡乱捏造，你走了之后，我告假要去寻你，少庄主一直跟我在一起，从未分开，怎么会去到荒郊，做那样的荒唐事情？”

        原来，当日在铁匠铺共同历险，曾治对朱则宁的运用巧器之法兴趣浓厚，百思不得其解，得知朱有周是他的堂兄，便让他陪在身边，整日演练巧器，心中所想的，是认为他们既然是近亲，朱有周也该当也有些相应天赋。不料朱有周胆怯笨拙，算账计数，是个谨严把细的好手，这把弄巧器嘛，却是一点天分也无，被强行挽留了试演巧器，便如要一个书生舞弄青龙偃月刀，当真是苦不堪言。

        曾治见他试演不成，以为他跟乃弟一样机智奸诈，不肯乖乖就范，便自己亲试，把他当作了演练对象，要逼得他不敢藏私。但每每见他笨拙胆怯，避又避不开，逃又不敢逃，形状狼狈，神情窘迫，却又另有一种乐不可支的趣味，便强行留他在身边，整日来铁匠铺里锻造研习巧器。

        他们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所以，朱有周见朱则宁撒这个弥天大谎，甚是惊疑害怕，出声斥责。朱则宁点头道：“是啊，这件事轻匪夷所思，原本不敢置信。可这是我亲眼所见，若能遇见了玉夫人，你也可以亲自问她，那人的相貌装束，与少庄主全然相同，同时足蹬翻山履，拿着无远爪，挥动飞来刃，将之应用于实战，你要是亲见，才要啧啧称奇呢，那般的熟极而流，使出来威力巨大。”

        段可皱眉道：“胡说八道，那些巧器全是少庄主亲手研制，并未流传出去，怎会有人使用？”朱则宁道：“所以我才要说，有针对你们的大阴谋。那人武功高强，高来高去，又胆大妄为，绝非少庄主可比……”曾治听他直斥自己胆小，脸上一红，却也没有否认，段可则面色不愉，只是见少庄主并未开口，他不好喧宾夺主，朱有周听堂弟信口雌黄，甚感害怕，局促不安。

        只听朱则宁续道：“但那人确实侨扮少庄主，还使用少庄主巧器。段护卫，你说少庄主巧器是自己研发，外人不知，此事不假，但少庄主的巧器，是交由何人打造？当日我们被困在铺中，见到的许多巧器都是铁手张托辞难以打造，但暗中自行铸造而成，不但能用，而且好用，凭着那些巧器，我和少庄主苦苦支撑了好些时候，段护卫，你是少庄主的贴身护卫，当时却不知身在何处，为何不来救援？”

        段可道：“少庄主吩咐我不要进到铺子里，我恰好见到中山五豹中的人行踪可疑，便追踪去了，回来时你们已然脱险。这些个原委，我都跟少庄主详细解释过。”朱则宁疑道：“你武功高明，又职司守卫少庄主，这彰德府又是日昌钱庄的地界，随便出声召唤，便有大批的高手赶来支援，怎么会见状有异，却又不呼叫援兵呢？”

        他本来也是无意提起，但此时说了出来，便不由得深感怀疑。曾治童心未泯，凡事不知道轻重缓急，他想要糊弄忽悠，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别的人也不会疑心。他说到这里，眼光瞥见曾治的脸上也现出犹疑之色，心道：“是了，这位少庄主任性胡闹，但毕竟涉世未深，还不知人心险恶。”

        他心中一动，便就此荡开话题，说道：“那位铁手张当时放火烧了铁匠铺，想要将我们活活烧死在密道之中，少庄主，你后来派人追查过他的身份来历没有？”曾治道：“我见庞教头太忙，何总管又不在庄中，就随便指派了两个护卫追查。他们回报说，铁手张夫妇死在了城外的一处密林里，或许是为仇家所杀。我亲自去看过，那两口子死状惨烈，面貌被人用大锤砸了个稀巴烂，可好好给我出了一口气。但不知凶手是谁。那两个护卫说城中出了命案，事情严重，要报知给父亲查探清楚。我担心父亲知道了责骂我，便要他们不在声张，就地埋了。这个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朱则宁心道：“何止是有问题，问题大发了。现下也来不及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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