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芙蓉解语
        林蓉强撑着，转身笑着对白凌漠说：“皇上，民女并未虚与委蛇。”

        “东西已收拾了四遍，你不妨看看连洗四遍的羊毫笔还剩几根毛。”白凌漠抬起头，和初见时一样，眼神清亮有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他。

        白凌漠又漠不关心地低下头继续练字：“向南走绕过正殿便是御花园，前两日潇湘进贡了几株醉芙蓉。”

        林蓉鬼使神差地真的去了御花园。

        醉芙蓉是木芙蓉中的极品，虽不及“四十里为锦秀”的蓉城芙蓉娇艳，但因“颜色不定，一日三换”而别有风韵。林蓉记得，父亲曾允诺，在她及笄之时亲自为她去山中寻一株，但终究未曾兑现。摄政王言之凿凿，当年的大理寺秘密断案极可能确有其事，但证据可信度如何、断案结果如何倒是有些余地。父亲以“诚朴”立家，怎么可能行如此苟且之事？

        “这几株木芙蓉，比之林府的如何？”林蓉转过头，与白凌漠四目相对。

        “尚可。”林蓉心不在焉地随口一答。

        “依我看，不如。”白凌漠轻轻地说。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林蓉的意料，她看了正在赏花的白凌漠一眼：“缘何？”

        “醉芙蓉朝开暮谢，‘朝白午桃红晚大红’，多色固好，却善变了些，不定性。”此时白凌漠的神色有几分慵懒，亦有几分散淡，但眼神依旧如初清亮，全无帝王的肃杀之气，颇有几分江湖散人的飘逸出尘。

        林蓉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白凌漠微微颔首，看向了她的一双剪水秋瞳。

        “花本就是为人赏玩的，美便足矣，不够定性又如何？”林蓉挑起眉看着白凌漠，秋风吹来，身后醉芙蓉落英缤纷。

        “此言倒是不虚，”林蓉恍惚间觉得，白凌漠微微一笑的神情无比温柔，“人尽其才，不问其它，你倒是深谙帝王的驭下之术。”

        “过奖了，”林蓉眼中尽是狡黠，“若我是帝王，恐怕不必你差。”

        “洗耳恭听，我差在哪里。”白凌漠眼中尽是笑意，轻轻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不狠。”

        林蓉的话倒是彻底逗笑了白凌漠：“不狠？你不会希望，那日我当真下令打你二十大板？”

        被白凌漠无故堵了话，林蓉一时语塞，只好愤愤地白了他一眼。

        “还请林姑娘赐教。”白凌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若我是你，不会留摄政王到今天。”林蓉笑着回了一句。但开口后她就有些后悔，因为她心里完全拿不准，白凌漠会有什么反应。

        “你倒是率直。”白凌漠浅浅地笑了，转身过去继续赏花，不再言语。

        林蓉心里却纠结了起来。她的话着实唐突，白凌漠好歹称白崇岭为“皇叔”，万一二人只是佯装不和，试探群臣当如何？万一二人有所龃龉，因她无心之言更生嫌隙，甚而决裂当如何？万一二人当真离心离德，白凌漠不愿被人窥得内心又当如何？白凌漠终究是帝王，这一点，她似乎总是忘了。

        白凌漠唇边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林蓉自悔莽撞，反复思忖，还是捉摸不定：白凌漠的笑，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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