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骑战（二）
        康植接近两万嫡系亲骑逐渐与左右两翼骑军拉开两百步。这两万骑娴熟形成十个大型横列，横列与横列之间相隔颇宽，大体上四列重骑在前，五列轻骑在后，唯独有一列轻骑紧随第一列重骑之后。

        康植麾下所谓的重骑，是元国真正意义上的精锐骑军，所披挂铠甲多是鳞甲内垫牛皮，甲片相连如鱼鳞，重于锁子甲，一般马弓不能透甲，这类重骑军的战马偶尔也能披有少量皮甲，骑卒持长枪，腰佩战刀，也会有人搁置狼牙棒于马鞍上。

        就在康植麾下那一列最前轻骑准备加速前冲，穿过重骑缝隙向前突进之时，异象横生。

        接下来本该是康植率先以那列轻骑用性命去阻滞南疆骑军冲势，然后交由身后四列重骑一鼓作气凿穿敌方阵型！但是原本齐头并进的南疆骑军突然变阵，而且变得莫名其妙，位置居中的万骑竟然有意无意稍稍放缓冲势，左右两翼则在刹那间开始向两侧收拢锋线，迅速加厚阵型，然后不再刻意保留战马脚力，骤然加速，几乎是绕过了康植的中路大军，插入的方向恰好是衔接疏散阵型薄弱的三营交接地带，这就像是要当场斩断康植部主力之外的两条胳膊！

        遭逢变故，康植却没有丝毫犹豫，继续领军奋勇向前，哪怕被两股骑兵在间隙中成功凿穿阵型，己方仅是中军大营就留有一万精悍步卒驻守，绝无炸营隐忧。一旦双方拨转马头再度冲锋，隐藏在左营中的那支实力数百重骑，只要趁机杀出，说不定就能将其中一股南疆骑兵彻底击溃！

        如果说左右两股南疆骑军的冲阵充满了刁钻气息，那么双方中军的凶狠碰撞，就是毫不拖泥带水的硬碰硬。

        先是康植那一列轻骑加速穿过缝隙急速向前，丢掷标枪，这些轻骑皆是元国边军中膂力出众之辈，五十步内，标枪之势，威力胜出马弓无数！几乎是一个照面，三百骑南疆骑兵就当场坠马而死。但是南疆骑军第一排锋线依旧齐头并进，人人脸色’冷漠，畏死者先死！

        这列元国轻骑在标枪之后，或抽刀出鞘或丢套马索，面对那一排长枪横放如林，同样悍不畏死。仅是一个擦肩而过，近千元国轻骑就那么被一枪撞死于马背之上。那些轻骑接下来还要面对之后的一列列南疆骑兵铁枪。注定是十不存一的惨烈结局，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军撞阵。没有什么马弓互射，没有半点花哨招式。

        因为这一列轻骑的毅然牺牲，南元双方的第一次长枪互撞，使得康植所在那一列重骑军占据先天优势。康植与身边依次排开的近百骑贴身扈从，大多数几乎都是毫无悬念地一枪撞敌下马。

        骑军冲锋，铁枪开阵，极为忌讳一枪贯穿敌人身躯，即便能够快速抽出，仍是会贻误战机，生死一线，容不得任何马虎，况且两军相互凿阵，可不是只有一排锋线，否则凿之一字从何说起？一击毙命的同时要求最大程度蓄力，就是活到最后的保证。

        康植一手带出的嫡系骑军，毕竟是元国边军里数得着的头等精锐，除去第一列轻骑的伤亡极其惨重，接下来三列重骑与南疆骑军军的互换战损，仅是稍占下风。

        悄无声息之间，最后一列重骑已经位于最后，四列轻骑越过那列锋线快速突进。因为康植深知战场之上，最后那一口气，不能坠！

        左翼一万骑军之中，一名雄武的中年武将作为锥头，悍然开阵，位于这种阵型的前方骑军，无一不是先锋营敢死士，死得最早最快。这一万骑的突破口，正是康植的嫡系骑军，大概是没有人预料到元军边骑竟然会避免正面作战的缘故，一万骑的凿阵，显得势如破竹，恰似刀割豆腐，游刃有余。

        在相互凿开阵型后，本该各自拨转马头，展开第二次冲锋。但是让元军左右两营骑军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在南疆那名雄武的将士统领下，两万骑军竟是直奔元军大营而去！

        南疆铁蹄轻而易举踏破元国营寨简陋的拒马防线，涌入大营之后，如在自家门院闲逛，轻骑长驱直入，没有丝毫滞留，两股洪流逐渐并拢，往后方那座战力孱弱的辎重营迅猛杀去！

        相比之下，与康植中军展开撞阵的中路南疆骑兵，战损最大，凿阵速度也最为缓慢，战场上双方都抛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南疆稍稍两千出头，元军接近三千，这种互换，已经足够堪称壮烈。

        一身铁甲满是血迹的康植已经停马站在末尾处，抖落枪头鲜血，老将军勒马转身，瞪大眼睛，瞬间领会南疆骑兵的真正意图，怒吼道：“不用去管敌军左右两翼，拼死缠住这支中军，不要让他们流窜入营！”

        听到老将军的怒吼之后，从元国贵族出身的术赤到那些麾下万夫长千夫长，纷纷醒悟，今天这场仗，注定跟以往不太一样！故而也顾不得阵型，双营骑军先锋急速转身，未与中路南疆骑兵交手的尾部骑军则开始斜插过去，试图将其一寸寸拦腰截断。一旦某支骑军丧失阵型，很大程度上也就失去了速度，陷入泥潭后，就只能束手待毙。

        面对这种困境，中路南疆骑兵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壮士割腕的举动，位于两翼锋线的千余骑，第一时间向外撒开出去，无形中与居中的大股骑军拉开大段距离，以此来拖延两侧元国骑军的亡命冲撞。毅然偏移阵型的这一千骑南疆骑兵，是在用性命换取主力骑军的稳固阵型。

        不断有南疆轻骑被元国骑军的长矛捅落马背，然后被后边的骑兵战刀轻轻一抹，就挑起一颗头颅。这支南疆千骑，面对源源不断的元国敌军，必死无疑。

        率领主力转身再战的康植重重叹息一声，恐怕是拦不住了。康植没有想到这次南疆骑兵真正的意图，竟然会是那座作为粮草重地的辎重营，更没有想到他们对自己大营的内部部署如此熟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南疆骑兵侧面的突阵，中路主力的凿阵，以及其中那一千骑军的牺牲，皆是如此，让这名战功彪炳的元国将军措手不及，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南疆骑军统帅的指挥能力。

        康植对身边一名扈从沉声道：“传令下去，营中步卒一律出营结阵于大营南方！命左营大军随我们中路一起追杀南疆骑兵，各自绕营而过，尽快缠住敌军！不用贪功，若是他们试图分路撤回义安，务必就近咬死其中一股骑军！”说罢，康植望向大军北方，只见南疆军中那一杆郑字大旗随风飘扬，身材魁梧的郑忠胜如入无人之境，率军冲杀。康植心知，这次恐怕是真的遇上对手了，不过他心中无惧。此次虽让南疆略胜一筹，可下一次，必会让南疆加倍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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