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冬至 (3 / 5)
        孟舟心里叹气，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收回目光，正欲策马离开，就见小乞儿忽然抬头，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自己，殷切问道：“官爷，咱们什么时候能把……能把外头的金国人给赶出去啊？”

        凛冬风寒，呼呼地吹过来，吹得孟舟心头也跟着发凉，久久不能语。

        等到他巡完了城，回到靖国公府，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碗翡翠虾仁馅的饺子时，心里更是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今年的冬至，他本意是想与顾衡一道吃饺子的，谁知老太君这边入冬后身子一直不太爽快，见他整日巡完城就要往隔墙的公主府去，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难免郁郁，病势就愈加缠绵起来，虽没什么大病，但也是病去如抽丝，孟舟也不敢真的做了那叛逆不孝的孙子，只得应承了近日身子终于好起来的老太君，今儿的饺子，还是与家里人一道吃罢！

        然而这翡翠虾仁馅的饺子是他素日里最爱吃的，今日却食不知味，匆匆吞了几个，便停下筷子，想要回房去。

        ——孟老太君见状，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皱眉看他，言语关切：“怎么了？虾仁是厨上养了多日的河虾现剥出来的，饺子也是惯用的厨娘刚刚包好就下锅煮了送上来的，再配上几碟酸辣开胃的佐料，吃起来爽口的很，你一向又好吃这些河鲜，这会子怎么倒是不爱吃了？”

        孟舟本无意与孟老太君说些自己巡城时所经历的大事小情，今日本就觉着心头发堵，见孟老太君对府中今日的吃食娓娓道来，对这些精细做工说得更是头头是道，更是觉着这世界真是荒诞至极。

        他生在富贵锦绣堆，见过的珍奇古玩，奢靡铺张不知凡几，往日虽也经历过风霜雨雪，但也知道身后还有个靖国公府撑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如普通百姓一般吃苦受累，为了孔方君而汲汲名利，争破了脑袋。

        至于在军营中的多番磨砺，他自然也是尝过苦头的——不说数年前在甘州军营时被祖父和父亲、三叔百般磋磨，险些要丢了半条命去的经历，哪怕是这一两年里，在燕州，在蓟州，受过的伤早不计其数，伙食不济时，他也与将士们一道啃过风干得一捏就能碎的窝窝头，喝过不知道掺了什么草木灰、又或是马尿的稀粥。

        然而今日冬至，他在巡城时所见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拿出了压箱底的余粮，来为这个汴京人历来重视的节日凑一回让人吃了心头发暖的饺子，甚至还有人家在自身都几乎难保的情况下，还要为门口的小乞儿施一碗热汤饺子。

        即使那一碗荠菜肉馅的饺子不过是寻常的馅料，小乞儿却吃得眉开眼笑。

        而他施了银钱后，小乞儿一抬头，开口却不是道谢，反而是一句汴京的权贵都不一定会问起的话，“官爷，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把外头的金国人给赶出去啊？”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锋利无比的针，直直地扎过来，使他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汴京的权贵虽然还有不少留在这里的，但是留守在这里的人，却也有大多数的心却奔到了南方去，早一批南迁的士人朝臣已经在杭州安营扎寨，落地生根，甚至还有人送回信来，与京中的姻亲多番联系，想要让他们也早日南下，就连靖国公府，也因着曾经的嫡小姐，如今的康国公府二夫人的南下，而收到过不少与此相关的书信。

        他可以置之不理，那么府中的老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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