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冬至 (2 / 5)
        偏偏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一天还是冬至，于汴京人来说，冬至的重要性，几乎不啻于除夕的年节。

        不吃饺子便会冻了耳朵的旧俗让百姓又重新热闹起来，萧条多日的街巷也有了耳熟能详的叫卖声，谁都想贪恋这片刻的如春温暖，反而暂时忘了比冻掉耳朵更重要的，是性命能否保全的重要问题。

        孟舟策马巡城，路过小甜水巷时，正巧有一户人家从里头推开了黑漆木门，一个扎着丫髻的小女孩跑出来，给门口蹲着的一个小乞丐送了一碗薄皮肉馅的的酸汤饺子。

        小乞丐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裳也脏得不成样子，只一双眼儿亮得出奇，从小女孩手中接过汤碗时，吸溜了一口吐沫，感激涕零地连连道谢。

        小女孩眯着大大的杏眼，笑得温柔：“阿娘说啦，冬至不吃饺子会冻耳朵的，你在我家门口住了好几日，便算是我们的半个家里人，怎么也不能少了你一口吃的呀。”

        说完，她像是平日不常对外男说话似的，面上红起来，有些许害羞，提着裙摆，扭身便踩过门口的槛栏，回屋去了。

        小乞丐怔怔地捧着热汤碗，一滴滚烫的眼泪倒是很快就落下来了，溅在热汤上，激起一圈细细的涟漪。

        孟舟远远瞧见了，心头不禁恻然——往日盛世太平，汴京的乞丐也比外地的要富上几分，至少饥饱得安，如今……连普通人家尚且要从牙缝里挤一点余粮出来，才能凑合着继续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冬至，更不用说比普通人家还要再寒酸许多的街头乞儿了。

        他策马过去，伸手摸过腰间的钱袋，从里头摸了几粒碎银并几个铜子儿出来，往乞丐面前的破碗里放下了。

        倒不是他不肯给更多的，钱袋里的银钱不少，只是一个乞儿，年纪尚小，若是给得多了，别人撞见，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来，他见这乞儿连日都躲在小甜水巷附近，寻思着哪一日巡城过来，再给添上一些就是了。

        谁知捧着热汤碗正吃着饺子的乞儿听见几声“当啷”脆响，又察觉面前笼罩阴影，抬头看到骑在马上，一身飒亮银甲的孟舟时，脸上却并未有多少惊喜之色，孟舟也不在意，见他仍旧盯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问道：“饺子好吃吗？”

        “……好吃。”乞儿低头，看一看碗里的白胖饺子，红着眼眶，喃喃着说。

        他手中执着的筷子上正夹着一个咬了一半的饺子，孟舟抬头，随意扫了一眼。

        这饺子是荠菜肉馅的，而荠菜是春日的野菜，如今已是寒冬，荠菜早不新鲜了，想着是风干后腌制过的，肉馅发暗，想来也不是现杀的豚猪，吃起来更是会有些发柴，没准是老到不能再老，终于不得不杀的大猪身上的肉，可就是这样的一碗饺子，面前这小乞儿也吃得欢喜，想必他的心头也温暖的很，好似春日暖融。

        他的“好吃”，比起富贵人家的一碗最朴素无华的糯米粥，估计都要来得真实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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