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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九章(续3)
艾里雅娜回家的第三天,法哈勒打来了电话,话语中充满关切。但艾里雅娜只是淡淡地说了两句,就借口腿痛挂断了。鲁卡妮堂姑妈和爱资哈尔婶婶先后来家里看望艾里雅娜,连从不打电话过来的表姨穆娜也打来了电话,问她那天的勇敢行为是否属实。三楼的塞莱玛每天都会带着儿子来艾里雅娜屋里坐坐,她的公公、开大饼店的亚格穆尔大叔一直记着艾里雅娜救过自己的孙子这份恩情,听说她受伤了,就让儿媳给她带来一大袋现烤的华夫饼,又香甜又松软,十分可口。塞莱玛和大嫂纳蒂娅越来越投缘,两个人经常坐在艾里雅娜的床边,没完没了地聊她们的育儿经。在哄孩子的时候,两人会不时地发出各种古怪的声音,艾里雅娜心想:“怎么带小孩儿的女人都像疯子!”
艾里雅娜虽然很早就辍了学,但对读书并不反感,她知道托尔斯泰是个伟大的作家,却从未读过他的作品。这次在家养伤,她躺在床上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就让妈妈借了两部托尔斯泰的代表作。但读着读着,她渐渐感到,自己对托尔斯泰的作品实在是喜欢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不过,艾里雅娜不敢把自己的感觉讲给别人听,她想,托尔斯泰是个伟大作家,自己反感他的作品,只能证明自己的文化水平低,别人知道了是会轻视自己的。
又耐着性子读了好几天,艾里雅娜感到更加不满,她发现在托尔斯泰的书中,对主要人物的心理描写常常是一个模式:人物的情感总是会很不自然地跳到它的对立面去,有时还会再跳回来。她很反感这种塑造人物内心的方式,觉得这些心理活动不符合人性和人情,不符合情感、思想变化发展的自然状态。托尔斯泰制造出这些不自然的心理活动,显然是为了实现反差、对比等艺术效果,但他却违背了创造心理活动的最高原则:自然。艾里雅娜认为,人的情感不是被踢上一脚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东西,人的情感基于内因、外因产生出来后,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轻巧而迅速地转化成其自身的对立面,这种写法更像是在做心理研究和人工智能实验,但真人的情感变化过程决不会是这样。艾里雅娜实在是读不下去了,她把托尔斯泰的书交给妈妈,让她都拿去还了。
一天傍晚,拜特哈嫩解救行动的领袖萨必尔来到了艾里雅娜家。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大学生,个子较高的女孩叫拜黑耶,另一个穿牛仔裤的女孩叫依穆蒂萨丽。萨必尔衣着朴素,神态亲切,白皙的面孔流露着高贵的气质,一点也看不到她率领众人营救伤员时那威风凛凛的领袖神采。她当着全家人的面,赞扬了艾里雅娜的勇敢和机智,说她是加沙青年的优秀代表。在和艾里雅娜的交谈中,萨必尔的卓越见解和宽广胸怀给艾里雅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艾里雅娜不记得有哪位男性政治家的言谈能让人如此钦佩。萨必尔询问了艾里雅娜的学业,并为她早早辍学在家感到惋惜。她说:“艾里雅娜,你现在还年轻,正是学习的时候,虽然不去学校,但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学习,你应该在家里坚持自学,穆圣说过:求学从摇篮开始直到坟墓。”艾里雅娜说:“我不会放弃学习的,我妈也经常提醒我多读书。”
拜黑耶对艾里雅娜说:“我们可以帮你。我们年级有个讨论小组,讨论政治、社会、历史、伦理等各个方面的问题,有时候学校里的老师也会来参加讨论,你可以来我们的讨论小组。”依穆蒂萨丽说:“艾里雅娜,如果你想提高自己的思考水平,就来参加我们的讨论小组吧,我们很欢迎你的。你可以听到许多种不同的观点和激烈的辩论,很快你就可以得到提高。”萨必尔点点头,说:“艾里雅娜,参加讨论小组对你确实很有好处。智者喜欢讨论,而自作聪明者喜欢评论。自作聪明的人往往听不进别人的观点,以夸夸其谈为荣,却不知道,与别人讨论问题能够帮助自己拓展视野,摆脱狭隘的思路,能让思维变得更加敏锐和活跃。所以,艾里雅娜,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这件事,我很看好你。”艾里雅娜高兴地说:“好啊,我伤好了就参加。讨论小组里的人多吗?”依穆蒂萨丽说:“有二十几个人呢,各个系的都有。”拜黑耶说:“我们现在正在讨论一些人对**和**教怀有的严重误解这个问题。这是萨必尔老师亲自出的题目。我们的讨论会可热闹了,有时候还要吵起来。”依穆蒂萨丽笑道:“还好意思说。最爱吵的人就是你。”
萨必尔说:“‘911’以后,世界上有不少人对我们**产生了偏见,他们认为**就是思想极端、崇尚暴力的人,会给社会带来危险。这是一个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大问题。”艾里雅娜说:“他们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拜黑耶说:“可恶的是,有些媒体一直在故意丑化我们**,还对《**》断章取义、蓄意歪曲,很多人的偏见都是由于这些不负责的报导造成的。我们**向来热爱和平,可是现在却有很多人认为**狭隘好战、漠视生命,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甚至有人看见**小孩手里拿着闹钟,也会去报警说他拿着炸弹。天呐,天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们**!”说着话,拜黑耶已经气得胀红了脸。
艾里雅娜以前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每每想起,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说:“我们应该让那些有偏见的人知道,**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萨必尔说:“那些人完全不了解我们**。他们不知道,是《**》统治着**的灵魂,支配着**的言行,指导着**社会的政治、经济、法律、文化、教育等方方面面,而《**》正是倡导人类追求和平、珍爱生命的经典。”依穆蒂萨丽说:“对,经文里的很多句子就像印在我的心里一样。‘如果他们倾向和平,你也应当倾向和平,应当信赖真主’;‘凡枉杀一人的,如杀众人;凡救活一人的,如救活众人。’”萨必尔点点头,说:“那些人不知道,《**》热爱和平、珍惜生命的思想早已溶入了**的骨髓,浸透了**的灵魂。他们不应该仅仅因为有些来自**国家、并利用了《**》的词句作为口号,就认定十几亿**都是暴力而极端的人。怎么可以因为天空中有秃鹫,就认定所有的飞鸟都是秃鹫?怎么可以因为海中有鲨鱼,就认定所有的鱼儿都是鲨鱼?”
艾里雅娜气愤地说:“他们的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也不想一下,自己到底接触了多少**,到底读了多少关于**的资料,怎么能够这么轻率地作出结论!”依穆蒂萨丽说:“那也难怪。有的媒体刻意强调这些**来自我们**国家,却闭口不提**活动产生的真正根源,这自然就会造成世人对**的偏见。这种做法非常不公正,也很愚蠢。糟糕的是,我们**国家的媒体话语权也太弱了,没法替自己辩护。”
萨必尔看了看三个女孩,说:“对**教和**的偏见已经在很多人的心中根深蒂固了。可笑的是,那些认为**教推崇暴力和战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的含义之一就是和平。你们年轻人应该承担起重任,让全世界的人们了解到**的真实思想和生活,竭尽全力粉碎那些谬论。这是一项非常重要却又非常艰巨的任务,值得你们倾尽毕生之力为之奋斗。”三个女孩面色凝重,点头称是。萨必尔拍了拍艾里雅娜的肩膀,说:“时间不早了,你好好养伤,我们该告辞了。”拜黑耶和依穆蒂萨丽也向艾里雅娜告了别。
萨必尔走出几步,却又停住了,她犹豫一下,回头说:“艾里雅娜,我得告诉你一件事。”艾里雅娜问:“什么事?”萨必尔说:“你救的那个女孩,丽玛,她已经死了。”艾里雅娜怔了怔,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问:“丽玛怎么了?”萨必尔说:“丽玛的妈妈那天在清真寺**了。”艾里雅娜不禁叫了一声,那天就是丽玛的妈妈帮她爬过铁丝网的!萨必尔叹了口气,说:“丽玛想为母亲报仇。有人给了她一件炸弹背心,她就穿上背心,冲向了一群以色列士兵……”萨必尔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艾里雅娜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她极为震惊,脑子里只是翻来覆去地说:“不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丽玛是那么胆小,那么柔弱,她怎么可能带着炸弹去炸别人?这个世界彻底混乱了吗?颠倒了吗?我在做梦吗?她的妈妈了也死了,她母女俩都死了!
这一夜,艾里雅娜恶梦连连。在梦中,丽玛的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忽然,丽玛冲她妩媚地笑了笑,然后,丽玛的头颅就沿着脸上那条细长的伤疤裂成了两半,有一半落到了艾里雅娜怀中。艾里雅娜从巨大的恐惧中惊醒过来,吓得浑身冷汗。她再也法入睡,腿上的伤口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痛起来。
艾里雅娜毕竟年轻,子弹也没有打中骨头,几个星期后,身体就康复如初了。她现在已经成了社区里的红人,有好几个记者来采访过她,请她讲述在拜特哈嫩的英勇行为。阿迪莱觉得女儿的荣耀让全家人扬眉吐气,于是,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给远远近近的亲戚打电话,说是好久不见、心里思念,其实就是想借机炫耀女儿的光荣事迹和街坊四邻对她家的仰慕,顺带又提起了女儿上次拯救邻家婴儿、被当地官员称为“加沙天使”的光荣历史。艾里雅娜一时成了家里的宝贝,上上下下对她呵护备至,两个大哥对她的敬意显著提高,菲拉斯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她天天听母亲在电话里眉飞色舞地夸自己,心里十分得意。
一天,阿迪莱又给克里麦大舅妈打去电话,艾里雅娜坐在椅子上感兴趣地听着。阿迪莱起初还话音响亮,但到后来,声调却变得有些虚弱。两人交谈了没多久,艾里雅娜听见母亲说:“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家真是幸福美满。真是让人羡慕。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求主多增吉庆。再见。”就挂上了电话。艾里雅娜心里不大高兴,她很不愿意母亲向克里麦大舅妈表现出羡慕,可是母亲今天的语气,竟把羡慕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忍不住向母亲发火,说她打电话的声音太大了,影响自己看书。阿迪莱的语气似乎有些沮丧,说:“大舅妈刚才在电话里讲,她们全家明年,最迟后年就会移民到法国去。”艾里雅娜一听,近来洋洋得意的气焰立刻丢了一大半,她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羡慕不已。
又看了会儿书,有人敲门,艾里雅娜打开门一瞧,是个陌生女子,自称是丽玛的姐姐。丽玛的姐姐说,因为妈妈**了,妹妹又作了烈士,这段时间家里很忙乱,所以一直没空过来向艾里雅娜道谢。她还邀请艾里雅娜到家里作客,艾里雅娜犹豫一下便答应了。其实,艾里雅娜并不愿意去,她不想近一步接触到丽玛的生活。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艾里雅娜一直尽量不去想这件母女双亡的惨事。她实在难以接受丽玛这样一个柔弱女孩突然间变身为杀手、以自爆为手段去杀死别人的事实。可是,对丽玛姐姐提出的邀请,她却无力拒绝,她觉得哪怕有一点儿拒绝的意思都是对丽玛母女的不敬,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是艾里雅娜受伤以来第一次出门。她和丽玛的姐姐坐上出租车,来到丽玛一家居住的杰巴利耶难民营。下了车,满地泥泞,一群小孩赤着脚,在阴暗的窄巷里嬉戏,腿上粘满了乌黑的泥浆。杰巴利耶难民营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居民区,生活条件恶劣,大部分家庭一贫如洗,生活困苦。这里有无数外形丑陋的灰色简易楼房,多数是两层,墙一般是用空心砖砌成的。有不少房屋钢筋外露,砖块松动,污秽不堪,许多窗户只是用木板和塑料布凑合着遮挡一下。
来到丽玛家所在的街道,丽玛姐姐自豪地把路口大广告牌上的丽玛头像指给艾里雅娜看。广告牌上的丽玛清秀可爱,笑容甜美。艾里雅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丽玛那像小白兔一样惊惶可怜的表情。听人说,拜特哈嫩的那座清真寺已经坍塌了。她从广告牌上移开视线,丽玛的姐姐说:“我勇敢的妹妹,她真了不起!她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骄傲。”艾里雅娜语音干涩地说:“是啊。”
丽玛家就住在街尾,街道两侧贴满了丽玛和其他烈士的海报。走进她家,一个额头上抹着红粉的小女孩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嘴里叫着:“大姐回来了!”她很兴奋,围着两人又蹦又跳。丽玛姐姐说:“她是我们最小的妹妹。”小女孩的衣兜里装了不少糖果,别人逗一逗她,她就“咯咯咯”笑个不停。艾里雅娜忍不住问小女孩:“你姐姐死了,你心里不难过吗?”小女孩一脸奇怪看着艾里雅娜,说:“姐姐当烈士了,为什么要难过呢?”丽玛的姐姐说:“丽玛成为烈士的那一天,是我们全家最骄傲的一天,我们都为丽玛感到高兴。”站在旁边的一位面容和蔼的妇人对艾里雅娜说道:“丽玛成为烈士是大喜事!”在加沙,确实有一些人相信,成为人弹的人到了审判日那天,会被带往天堂,获得崇高的地位和丰厚的报偿。他们将成为人弹的人视为英雄,为其行为感到荣耀。于是,就出现了哥哥为弟弟绑上炸药、父亲为儿子的自杀袭击获得成功而大宴宾客、母亲欢欢喜喜散发糖果来庆祝儿子与仙女结婚这种事情。不过,即使是在加沙,这种事情也并不多见。
一个胖胖的妇人闻声走了出来,丽玛叫她舅妈,她热情地把艾里雅娜迎进了里屋。屋内的几个女眷纷纷上前,亲热地与艾里雅娜拥抱,几个小孩子像看英雄一样,翘着屁股仰望艾里雅娜。女眷们对艾里雅娜很亲切,她们拉着她的手,争着和她说话。艾里雅娜在屋里看到了丽玛和她**遗像。丽玛的姐姐望着**遗像,说:“丽玛替妈妈报了仇,也替爸爸报了仇。”
交谈中,艾里雅娜了解到,这里其实是丽玛的舅舅家。自从母女双亡,丽玛的姐姐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就住到了舅舅家里。丽玛的姐姐说,丽玛生前在unrwa(**近东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和工程处)开办的一家女校里上学,有很多难民营的女孩都在这所学校里上学,而自己目前正在一个妇女培训中心接受培训。艾里雅娜不愿多谈丽玛的事,就问:“你们培训中心有些什么课呀?”丽玛姐姐说:“培训中心里有育婴、插花、刺绣的课,还有缝纫和美发,有个老师在专门教人做意大利咖啡。”艾里雅娜颇感兴趣,问:“要上课得交多少钱啊?”丽玛姐姐说:“学费很低,三个月的培训费只要50美金。我有不少同学在培训完成后都找到了工作,主要是在家接一些手工活做,但挣到的钱也足够补贴家用了。我正在学美发和糕点制作,等毕业了,我想开一个小店,兼做美发和糕点,把弟弟妹妹养大。”
一个脸上有青斑的中年女眷说:“要是在过去,丽玛做了人弹,家属就可以从伟大的**总统那儿得到一大笔奖金,可惜现在没有了,哈马斯发的抚恤金也太少了。”丽玛姐姐不快地说:“我不靠抚恤金,我自己很快就可以挣钱养家。”另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说:“前几天我在家里听收音机,里面说,**已经因为杜贾尔村案被判处绞刑了,可怜啊,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杀了,听说孙子也被杀了。”由于**敢于对抗美国,很多巴勒斯坦人都把他视为民族英雄。
丽玛的舅妈说:“**一家彻底完了,美国太强大,谁也惹不起。唉,有它给以色列撑腰,我们没办法。”艾里雅娜说:“他们确实强大。”一个长相俊俏的年轻女子怒气冲冲地对艾里雅娜说:“以色列和美国再强大,我们也不会屈服。要让我们屈服,除非加沙沉入地中海,地中海再沉入大西洋!看看丽玛,我敢说,我这个表妹是所有巴勒斯坦女人中最软弱、最胆怯的一个,可是到了真主安排的某个时刻,她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我相信,每一个巴勒斯坦女人都能在真主命令她、民族需要她的时候,成为让敌人万分恐惧的战士。这是真主的意志!”
艾里雅娜身边的小椅子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太婆,她对艾里雅娜的到来和其他人的讲话都毫无反应,只是不停地反复低声念诵:“我作证:除真主外,没有什么主宰;我还作证:**是真主的使者。”艾里雅娜悄悄问丽玛的姐姐,才知道,她是丽玛的外婆。
听说救过丽玛性命的女孩来了,陆陆续续又有不少邻居上门拜访,她们争着和艾里雅娜拥抱,话语中充满了亲人般的感情。其实,在杰巴利耶难民营,很多家庭都有亲人或因巴以冲突而致死致残、或是以军通缉犯、或正关押在以色列的监狱中。很多人已经习惯了亲人的离去,好像他们只不过是在一家遥远的工厂里打工,在一个不知名的城市里流浪。他们习惯这一切,就像习惯了身上的旧伤疤。虽然伤口刚出现的时候很痛,撕裂着皮肤和肌肉,破坏着身体的完整与平衡,但是现在,这伤疤已经被身体接受了,人们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新的完整和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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